奶奶是劃過爺爺眼底的光,這束光在他眼底亮了一輩子,直到死亡。
媽媽原本是敬重爺爺的,她欽佩老人的忠貞,并且把這種忠貞教給了丈夫,爺爺最后半年纏綿病榻,她和鹿爸爸一起照顧,沒有一句怨言,甚至比鹿爸爸更細心,讓老人走的干凈體面。
但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突然想起來,爺爺有個好朋友,也是個老教師,吊唁當天,這位爺爺哭得很傷心。
于是鹿祈的一切不正常就變得“有跡可循”。
鹿爸爸也生氣,但又不能指責心力交瘁的妻子,只問鹿祈能不能改。
說了那麼多,他們還是問能不能改。
于是鹿祈反問他們,怎麼改?
“裝作‘改邪歸正’的樣子,找一個女孩子,生兒育女,你們覺得行嗎?”
他看見父母眼中希冀的光,于是心徹底冷下去。
帶著行李離開時,他媽媽說:“鹿祈,出了這個門,你就別再回來。”
她這樣說,大學四年里,卻每個月都給鹿祈打生活費,鹿祈沒拒絕,但也沒用那筆錢,一筆一筆都攢了起來,大一剛開始用的是爺爺留給他的錢,后來開始賺錢,每到父母生日,他還會轉賬給他們。
好像只要這微末的聯系還在,親情就沒有被斬斷。
現在他又站在了這扇門前,敲門的手卻怎麼也放不下去,深吸一口氣,他拿出手機,從微信里找到慕南喬。
【我回老家辦點事,麻煩你照顧小三花一段時間,501的鑰匙我放在小區門衛室了。】
消息發送出去,沒有收到回復,但鹿祈似乎已經借由這條消息獲得了力量,屈指敲了敲門。
“當當”兩聲。
還沒來得及再敲,門已經被人推開了,盤著頭發的女人出現在門后,愣愣的看著鹿祈。
她懷鹿祈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所以孩子的名字用了“祈”,這是上天聽見她的祈求給她送來的寶貝。
她今年已經退休在家,但因為之前做護士的職業習慣,還是盤著發,顯得整個人干練利索,只是鬢角已經有了霜色。
鹿祈唇動了動,眼眶先紅了,小聲說:“媽……”
鹿芳淑上下打量著他,許久,終于顫抖著聲音說:“快進來吧,我以為你明天早上才回來,飯還沒做好,你吃了沒有,餓不餓?”
聽見動靜,林春和也從屋里出來,拄著拐杖,一只腳打著石膏,看見鹿祈時,這微胖的中年漢子瞬間淚流滿面,“兒子!小祈!快讓爸看看,四年了,我都快忘了我兒子什麼模樣了……”
于是眼淚再也繃不住,模糊了視線。
鹿祈抹了下眼睛,進屋先扶住林春和,“爸,你這腿怎麼傷的?”
“嗐,沒什麼大事。”林春和抓住兒子的手不放,對著躲去廚房切水果的鹿芳淑努努嘴,“不過你媽覺得這是個臺階,興許你就順著下來了!”
他開心的笑起來,抓著鹿祈的手不放,“早知道你能回來,我早就摔了。”
鹿祈無言以對,只好先把老爸扶到沙發上。
四年的斷檔,讓父子兩人一時間無話可說,鹿祈目光四處打量,發現屋里的陳設和他走的時候差不多。
他爸爸開了一家大型商超,生意不錯,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當初是有名的貴,同樣的錢,在其他地方能買個三室,面積還要更大,但因為學區問題,最后還是選了這套。
如今見了外面的天地,才發現這房子是真的很小,但鹿祈是在這套小兩居里一點點長大的。
他想說話,林春和卻先他一步,低聲說:“兒子,對不起。”
直到這時,鹿祈還以為爸爸是為了當年的事向他道歉。
第26章
屋里的陳設四年沒變, 處處一塵不染,鹿祈抱著被子蹭了蹭, 有清爽的陽光的味道。
他心里期待起來, 也許爸媽終于愿意理解他,接受他了。
只要這樣一想,他就有些睡不著, 滿心雀躍的拿出手機,發現慕南喬已經回復他了。
【抱歉, 明天飛德國,已經派人去照顧小三花了,定時給我發照片, 不用擔心。】
下附一張小三花炫罐罐的圖片,屋里好像還不只一個人,另一個在掃地上被撕成條的衛生紙。
鹿祈笑了笑, 又有點擔心慕南喬。
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父母也在輾轉反側。
迷迷糊糊的過了一夜,第二天是被慕南喬的電話叫醒的。
鹿祈揉著眼睛,聲音黏糊的問:“喂?你到了嗎?”
慕南喬笑起來,聲音有熬夜后的沙啞,“我還沒起飛呢, 你以為我是坐專機去嗎鹿寶?”
鹿祈迷糊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叫了什麼,貼著耳朵的手機好像都變燙了,他沒和慕南喬計較這個問題,又問:“這麼急,是出了什麼事嗎?”
“嗯, 總的來說,不是壞事。”慕南喬說:“天涼了, 該讓林氏破產了。”
鹿祈被他逗笑了,在床上翻了個身。
“在家里一切都好嗎?”慕南喬問,他那邊已經有登機的提示音響起來了。
“好呀,在自己家里怎麼會不好。”鹿祈坐起來,伸手去拿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你去忙吧,有空再說。
”
“好。”慕南喬那邊聲音嘈雜,他和別人說了兩句什麼,轉而對鹿祈說:“回來給你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