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是他想偷懶,他拿著滾刷刷了一小塊墻壁,結果刷的十分不均勻,深深淺淺的,還不平整,可慕南喬刷的就很完美,而且動作很快。
他實在不想刷一遍之后,慕南喬還要跟在他身后再補一遍,只好默默縮到角落去,當然,他也沒打算讓慕師傅白干,他打算中午給這位好鄰居做頓飯犒勞一下。
想到這里,他心虛的蹭了蹭鼻子,把鼻尖一塊白灰蹭花了,仰著頭問慕南喬:“那個……你把墻刷了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有忌口嗎?”
慕南喬低頭看他。
他頭上帶著報紙折的小帽子,頭發都規規整整的藏進帽子里,露出光潔的額頭,沒了額發的遮擋,秀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眼愈發清俊好看,樓道里的光落在他臉上,他笑起來粲然生光。
于是那笑意也一點點蔓延進慕南喬眼底,他輕輕的嗯了一聲,表示接受鹿祈的提議,又說:“沒有忌口,都可以。”
“那就好!”鹿祈拍掉手上的灰,轉身往屋里走,“那我收拾食材去啦,你刷完墻我們就可以吃午飯了!”
他想起什麼,又轉身跑回來,踮著腳抬手摘掉慕南喬頭上的紙帽,把自己的換上去。
“你這個要壞了,帶我的吧。”
蜷曲的頭發被帽檐壓住一些,鹿祈更努力的踮起腳去整理,慕南喬忍不住笑出聲,低下頭方便他弄。
有一縷彎彎的頭發格外倔強,塞進去好幾次仍從帽檐支楞出來,鹿祈用一根手指捅捅,最后干脆從口袋里摸出來一個草莓小發夾,把那縷頭發夾住塞好。
慕南喬:……
他是從哪里掏出這奇怪又可愛的小玩意兒的?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鹿祈咳了一聲:“超市積分換的小禮物,我覺得挺可愛的,嗯,男生拿這個是不是有點……”
“不會。”慕南喬輕笑,“可愛不分性別。”
鹿祈彎著眼睛笑起來,小梨渦又在臉頰上浮現出來,“是吧,特別可愛,我洗臉時用它夾著前面的頭發,很好用。”
慕南喬想了一下他夾著小草莓、臉頰濕漉漉的樣子,喉結滾了一下。
有點想看。
這想法來的莫名,回過神的時候,鹿祈已經轉身進了501,脆脆的聲音還回蕩在樓道里。
“我做飯去了,你加油啊!”
墻其實很好刷,掌握了技巧刷得就很快,慕南喬恰好是個熟手,他高中時暑假打零工干過這個。
所以他刷完整面墻時,飯也剛剛做好。
他又一次坐在了鹿祈的小窩里,房間這麼小自然就省去了餐廳這個結構,小餐桌就在廚房里,抽油煙機開著,倒沒有特別大的油煙味,白色的吊柜和櫥柜被鹿祈擦的很干凈,一塵不染的在陽光下泛著光。
慕南喬回家沖了個澡,洗去身上的白灰和味道,頭發濕漉漉的等在餐桌前。
不是他不想幫忙,但空間太小,兩個長手長腳的男生都站起來回走動的話,反而是在添亂。
他托著下巴,看著鹿祈的背影,藍色圍裙在身后綁了個蝴蝶結,腰很細。
慕南喬在少年時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不過他那時忙著在夾縫中求生存,沒心思去仔細糾結這件事,后來被父母接走,去國外讀大學,也有男同學對他示好過,但他那時一邊忙學業,一邊接受心理干預,對那些示好只覺得無趣和厭煩。
直到現在,在這間小廚房里,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種吸引力,確實讓人怦然心動。
他收回目光,修長的手指勾起收緊。
“你是不是餓了?”鹿祈走過來,把盤子放在貓貓頭隔熱墊上,歪頭看慕南喬,“你剛才看鍋的眼神,好像很餓。”
慕南喬心想這小朋友是后腦勺長眼睛了嗎?
但他剛才看的也不是鍋子。
他面對慕氏那□□詐狡猾的老頭子時尚且能從容不迫,現在一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反而怔住了,只掩飾的笑笑,嗯了一聲。
涼拌土豆片、白灼菜心、糖醋小排、魚頭豆腐煲、
“時間來不及就不做湯了。”鹿祈脫掉圍裙,坐在他對面,“你好厲害,刷的好快,你以前自己裝修過房子嗎?”
他眼睛亮晶晶的,是真心覺得這件事很了不起。
慕南喬給他盛飯,發現鹿祈拿的還是那對兒天青色瓷碗,看來是真的很喜歡。
他漫不經心的答:“暑假打零工做過,剛開始刷不好,被扣了幾次錢,之后就進步神速了。”
鹿祈眨眨眼睛,雀躍的聲音一下低下去,小心翼翼的問:“我聽說你那時候是住在慕家的……”
慕家那麼有錢,堪稱豪門望族,養一個孩子能花多少錢呢?
慕南喬明白他沒說出口的話。
他很少和別人提起以前的事,沒有人能對另一個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慕氏年少有為的總裁,出門在外無數人上趕著前呼后擁的討好他,再提起陰云籠罩的少年往事,好像總有無病呻吟的嫌疑。
似乎只有一句“都過去了”,才能體現他這個身份應有的淡然從容。
只有慕南喬自己知道,他睚眥必報,他過不去。
他沉默時,對面的鹿祈已經忐忑到坐立不安了,手指在桌子下糾結的勾纏一陣,差點打個結把自己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