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兩個月,洛鳴山就已經可以流利地說話了。
趙行也告訴了他很多事情。
比如說冰箱是用來放食物的。
于是回去之后,洛鳴山就第一次對白錦兒說了話:“冰箱是放食物的,不是放小孩子的,你放錯東西了。你可以把小孩子拿出來嗎?我想放阿行哥哥給我的巧克力。”
說完,他想起趙行教他做人要有禮貌。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謝謝你。”
白錦兒歇斯底里地撲過來打洛鳴山,恰好趙行來給他送東西,看到這一幕,就一臉慌張地拉著他跑出去了。
從那天起,他就和趙行形影不離,每天晚上還和趙行一起睡在趙行的小床上。
洛鳴山好喜歡。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和趙行一起醒來,每天晚上和趙行一起入眠,每天跟著趙行一起去探險,每天在趙行打架時都在一旁搖旗吶喊。
只是趙行身旁總會圍著其他的小孩兒,洛鳴山不喜歡。
不過還好,他是阿行哥哥最喜歡的一個。
可是有一天,趙行忽然告訴他,自己要走了。
洛鳴山不想他走。
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恰在這時,他聽到梁小胖興高采烈地和朋友說話:“我明天要走了!太棒了!希望走之前不要出現什麼意外。”
洛鳴山歪了歪頭。
意外?
只要阿行哥哥出了意外,他就走不了了嗎?
趙行離開的前一天,兩人去進行最后一次“探險”。
在昏暗的,廢棄的,沒有監控的樓道里。
洛鳴山想,如果阿行哥哥從這里摔下去,算不算出了意外呢?那樣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走了啊?
可是……阿行哥哥很怕疼。
怎麼辦呢?
于是洛鳴山自己滾了下去。
洛鳴山從樓梯上摔下去的那一刻,開心地彎起了唇角:太好了,阿行哥哥那麼疼他,現在他出了“意外”,阿行哥哥應該就不會走了吧?
可是他躺在病床上,意識開始清醒的時候,卻聽見護士聊天——
“太可憐了,這麼小的小孩摔成這樣,他媽媽也不管。”
“他媽媽就是個瘋子,可憐這小孩兒了。”
“聽說這孩子摔下來的地方沒有監控?那他是怎麼摔下來的?”
“不知道,但當時他和那個叫趙行的小孩兒在一起。”
“趙行和他媽媽本來今天就能走了,現在因為這件事兒要被留下來問話,好像要等小孩兒清醒之后才能離開。”
洛鳴山聽到這里才明白。
原來他出了意外不算“意外”。
阿行哥哥還是要走的,他一醒來,阿行哥哥就要走。
那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一個護士小聲猜測。
“是不是那個叫趙行的小孩兒推的啊,那小孩兒不是天天打架惹事兒嗎?”
“噓,別亂說,要真是那小孩兒推的,那可是殺人未遂,要待在這里被繼續教育的。”
洛鳴山豁然開朗。
啊,原來只要讓別人以為是阿行哥哥推的他,阿行哥哥就不會走了。
太好了。
洛鳴山緩緩睜開眼。
聽到洛鳴山說的話,趙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叫作“不想讓你走,所以才污蔑你”。
什麼叫作“不想和你分開,所以想讓你繼續待在監獄里”。
聽到這些話,趙行連生氣都做不到了,只剩下愕然。
更可怕的是,測謊椅沒有動靜——洛鳴山說的是真話。
趙行沉默良久,才終于憋出來一句話:“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他說的那些話符合一個正常的五歲的人類幼崽所應該具有的思維嗎?!
洛鳴山垂眸不語。
是,他腦子有病,他陰暗自私怯懦,不具備人類應有的同理心,是個存在于地底下的怪物。
洛鳴山靜靜等待趙行的宣判。
趙行會厭惡他嗎?會怕他嗎?會遠離他嗎?
會想明白,他根本就不是趙行眼里那個乖巧天真的小孩,而是一顆裹著巧克力糖漿的毒藥嗎?
趙行在房間里踱著步,從左走到右,然后又忍不住轉頭罵洛鳴山:“你說的那些話你自己都不覺得可笑嗎?你腦子怎麼長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哎,你做過檢查嗎?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你?你家里人知道你腦子有問題——”
趙行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他小時候見過洛鳴山的母親,那個著名的“瘋女人”。
操!
精神類疾病是會遺傳的!
洛鳴山好像真的有遺傳性精神病!
趙行呆住了。
他扭頭看向洛鳴山,表情嚴肅:“你做過檢查沒有?腦子這方面的。”
洛鳴山心里陡然一松,他看著趙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但如果趙哥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去做。”
趙行:“……”
趙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找時間去做個腦部檢查,遺傳類精神疾病很可怕的,早發現,早治療。”
趙行瞇起眼,又問了另一個問題:“那剛開始,你為什麼騙我,說是梁小胖指使你做的?”
洛鳴山快速接受了自己腦子有病的設定,低聲道:“因為當時我們剛重逢,我想給你留個好印象,不想讓你覺得我腦子有病。”
趙行:“……”
這就承認自己腦子有病了哈。
趙行啞口無言。
趙行只感覺荒謬。
荒謬又無語,甚至連憤怒都忘記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