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釗看著火光照耀下垂眸不語的少年人,下意識伸出手,想把他臉旁的碎發拂至耳后,然而不等他碰到,少年就驚恐的縮了回去。
黑甲將軍抿了抿唇,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弟弟心里只是略微熟悉的陌生人,停在半空中的手還是失落的收了回去。
殷鳴鏑安撫著膽小的心上人,很想對備受打擊的大舅哥說,一口吃不成胖子,小乖能喊哥哥已經很不錯了,等以后再熟悉些,自然而然就能接受了。
但是他不敢,大舅哥不舍得對他的小傻子說重話,對他可不會手下留情,這兩天是忙著處理京城的事情沒空找他麻煩,一旦讓大舅哥閑下來,他的好日子就徹底結束了。
唉,想念當年和小乖在草原上沒人管沒人問的瀟灑生活,今天也想把那些賊人從狼肚子里剝出來再殺一遍。
謝云釗穩住心神,示意這人先把顧璟言送回帳篷,他有話要說。
小傻子懵了兩天,終于明白過來他們家大傻在他那個哥哥面前就是個受欺負的可憐人,進帳篷時警惕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踮起腳尖湊到殷鳴鏑耳邊小聲說,“如果他打你,你就喊我出去,如果他是我哥哥,肯定不會打我。”
母后說過,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只是大哥比他更可憐,不光不被父皇喜歡,甚至連皇宮都不能留,只能提前去天上住著。
殷鳴鏑心里軟的一塌糊涂,將他的小傻子放到塌上,啾了一下保證自己不會有事,然后斗志昂揚出去面對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顧璟言擔心的看著他出去,有一下沒一下揪著被子,不太希望大傻和哥哥打起來。
他知道去天上住著的人都是死人,母后和他說要去天上陪哥哥,是因為母后也要死了,那段時間母后病的很重,喝藥也治不好,就會去天上。
他不傻,知道生老病死是怎麼回事,他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的已經死去的哥哥會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死了,又活了。
大傻死了,又活了。
哥哥死了,也活了。
難道所有人死了都能再活過來?
少年人皺著臉,越想越覺得奇怪,“安伯,人死了都會再活過來嗎?”
安伯愣了一下,以為他們家小主子只是單純疑惑太子殿下的死而復生,于是耐著性子和他解釋,太子殿下不是死而復生,而是根本就沒有病逝。
他是皇后身邊的老人,知道的事情也多,當年的真相如何,滿宮的人中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小主子年幼病弱,娘娘病逝之后,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護著小主子活下來,至于報仇……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他們兩個一老一弱在冷宮茍延殘喘,罪魁禍首卻是天底下最有權有勢的人,他們有什麼底氣說報仇?
現在太子殿下打回了京城,就算小主子依舊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該告訴他的也都能說了。
顧璟言抱著被子,靜靜的聽安伯說完上一輩的恩怨情仇,那些奪權陰謀暫且沒聽懂,只明白了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為什麼每次看見他表情都非常古怪。
像是在笑,又像是如愿以償,目光惡意滿滿,看的他非常不舒服。
他不喜歡那個來去都帶了一群人的父親,每次看見他都躲的遠遠的,還好那人并不經常過去,他也很快就能把那些不舒服拋之腦后。
聽安伯這麼一說,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人的確不喜歡他。
少年人鼓了鼓臉,不喜歡就不喜歡,他還不喜歡那人呢,有母后喜歡他就夠了,不重要的人哪兒涼快死哪兒,母后說長的丑的不準出現在他們面前。
哥哥不是死而復生,他離開皇宮是被逼無奈,不是故意對他和母后不管不問,那他之前是不是對哥哥太兇了?
顧璟言糾結的把被子揉成了團,垂眸小聲問道,“那……等一會兒是不是要給哥哥道歉,我不該不搭理他。”
安伯以為他們家小主子安靜半天是在難過,沒想到想了那麼久,只是在思考要怎麼和太子殿下相處,失笑一聲溫聲道,“只要小主子好好的,太子殿下不會在意這些。”
顧璟言搖搖頭,放下被子從床榻上下來,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一角,發現自己看不到也聽不到,只能回去繼續糾結。
哥哥看上去很兇,會不會根本就不喜歡他?
夜風中,篝火旁,哥哥的確非常兇。
謝云釗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穿著華麗的皇子,再想到從冷宮出來時身上只穿著破舊棉衣的弟弟,只想將那些欺負過顧璟言的家伙殺的一干二凈。
黑甲將軍深吸了一口氣,殺人不過頭點地,鈍刀子殺人才最折磨人,“今夜借你們軍中養的幾只獒犬一用,明早喂飽后便還回來。”
殷大首領點點頭,只是借幾只獒犬,不是什麼大事兒,大舅哥如此鄭重其事,就只說這些?
“謝將軍,城中有用得上獒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