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星野有些驚訝:“你……你不在家里過年嗎?”
聞柏舟笑道:“我更貪心呀!我哪里都不想錯過,所以等年三十我再回來。”
把門開在地堡里實在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開門時間一到,余星野騎著輪椅,椅背上小心翼翼地束著聞柏舟的新畫作,被聞柏舟推回了地堡。
明明只是畫了一幅畫的時間,再回地堡卻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陳舊的末日堡壘多了許多紅色。這些紅來自于對聯,來自于燈籠,還來自于掛著的紅綢。
兩人一路往下,每一層的主要通道前都掛著燈籠,各個部門的辦公室門口更是貼著紅紙寫就的對聯。他們回了三樓,余星野去藏輪椅,聞柏舟就把畫先搬回了家。
剛把畫在墻角放好,房間門就被推開了。
律恒看著房間內的聞柏舟,驚得站在了原地:“舟舟?你怎麼回來了?”
聞柏舟拍拍手轉過身,沖他哼哼:“你都不見了,我還不能回來呀?”
“那天我去后院門,看見楊桐在黑板上留的字樣。地堡想要一批紅布,我想著是個小事,你畫畫要緊,我就麼和你說。”律恒走過去攬著他的腰,低聲解釋。
自從聞柏舟把進出的門設在了地堡內部,齊老師就在圓形大廳里放了一塊黑板。要是有急事,就在黑板上寫字。所以律恒每天都會去后院隔著門看一看。
“原本送了布就打算回別墅。但是老爺子有些不太好,就耽誤了。”律恒輕聲補充道。
聞柏舟聞言一愣:“老爺子怎麼了?”
律恒將臉貼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是藥物反應,但是……”
但是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楊旗這幾個月越來越瘦,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少,身體所需的營養全靠高蛋白針在維系。人的營養一旦跟不上,身體就很容易垮掉。更別說他已經非常虛弱。
律恒攬著聞柏舟的手漸漸收緊。
“別怕,沒事。我們都有特效藥了,可能老爺子需要適應一陣子。”聞柏舟連忙道,“我去看看老爺子。恒哥把畫拿上。”
兩人拿著畫,又急忙忙地往醫療層趕。
醫療層沒了大量注射疫苗的人,再次變得很安靜。兩人悄悄推開了楊旗的房門,在休息室的墻上找了找位置,才摸出鐵釘開始往墻上釘。
剛落下第一錘,楊旗就醒了過來:“小恒?”
他語調含糊,有些力氣不濟的模樣。
“老師。”律恒連忙放下錘子,“吵到您了?”
楊旗搖了搖頭:“在做什麼呢?”他撐著身子慢慢抬起頭,一看見聞柏舟,人就清醒了:“舟舟來了。”
聞柏舟連忙走到他的床邊:“楊爺爺,我回來了。”
楊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乖。地堡里沒什麼事做,怎麼不在家里多陪陪家里人。”
“我想您了,得來看看您。”聞柏舟笑著道,“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別擔心我。”楊旗只說,“你們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就好,別為了我這麼個人費心。”
“您說什麼話呢。我們擔心您不叫費心。”聞柏舟扶著他半坐起身,“我想趕著回來,也是有禮物想帶給您。”
“哦?”楊旗配合地笑了起來,“我們舟舟又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了?”
聞柏舟輕聲說:“您等恒哥安裝好就知道了。”
律恒幾下釘好釘子,然后才蹲下身去拆被白布包裹的畫。
拆開后,他甚至沒顧得上先看看畫面的內容,就舉著畫往上掛。
可楊旗坐在床上,第一眼就看見了。
他定定地看著那幅畫,用力抓緊了聞柏舟的手:“舟舟,我的眼鏡呢?你幫我找找看我的眼鏡去哪里了?”
聞柏舟連忙四周看了看,床頭沒有發現,又伸手去摸枕頭下面:“在這里。”
他把眼鏡遞給楊旗,楊旗顫抖著手,戴上了眼鏡。
視野里的東西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他清晰地看見了那幅畫作,他看見了他的地堡被鮮花包圍,看見了頭頂上黑沉沉的烏云正在消散。看見這個世界即便被暴雪覆蓋,也依然有不屈的意志。
他看著律恒小心翼翼地掛好畫,又小心翼翼地退開。
“舟舟……”楊旗握緊了聞柏舟的手,“你,可惜啊……”
他雙眼定定地看著畫,視野逐漸被淚水模糊:“可惜啊。”
律恒連忙過去半抱著楊旗撐住了他的身體:“老師,不要激動。”
楊旗閉著眼搖了搖頭。
“不可惜的楊爺爺。”聞柏舟抓著他的手,認真道,“所有的創作都要立足于人生。再高的天賦沒有經歷與感悟也無法表達。您千萬不要鉆牛角尖。”
“舟舟,你是個好孩子。”楊旗淚眼模糊地抓著他的手,用力得整只手都在發顫,“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看見一切都在變好,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回報。”聞柏舟俯下身抱住他,“楊爺爺,您別激動。我送您禮物,不是想讓您傷心的。”
“我不傷心,不傷心。”楊旗低聲道,“我是激動。我沒有想到……我活著的日子里,也能看見這樣的畫面。”
他午夜夢回里見過無數次的畫面,他在睡夢中也不能忘懷的藍圖,就這樣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只是假的,是我們共同的愿望。”聞柏舟低聲說,“您要堅持,我們遲早有一天會看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