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懂得,偏要裝作不懂。見律恒上鉤,就狡黠地笑了起來。
律恒看著他的眼睛,無奈笑嘆道:“現在懂了嗎?”
“差不多了吧。”聞柏舟用力點點頭,“那麼,舍不得我的是律恒,還是律隊?”
“都是。”
律恒輕聲說。
他說完,卻又沉默了下來,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道:“我不能讓你等太久,但我也覺得,在給出答復之前,我首先需要告訴你,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聞柏舟拉著他坐了下來:“我很有耐心的,你可以慢慢說。”
掌心的手柔軟而溫暖。
可只要仔細一摩挲,就會發現這只柔軟的手上有遍布的薄繭。在手指上的繭,是常年執筆留下來的。在手心里的繭,是后來執槍留下來的。
手心里還有一道泛白的傷痕,雖然已經淡了很多,但它依然橫貫了整個手掌。
律恒有些心疼地握緊了聞柏舟的手。
他握著那只手,想了想才開口:“我是在地堡長大的,這些你都知道。十五歲之后,去了運輸隊。那時候的運輸隊并不像現在這麼輕松。我們要承擔起一切地面任務,除了運輸之外,還要做廢墟探索,做變異動物的捕捉、剿滅與驅逐,當然,還有人。那時候地面人比現在多很多,組成也更加復雜。當他們聚集為害的時候,我們要負責去剿滅。”
那并不是什麼輕松的工作,也不是什麼適合小孩子去面對的場面。
但既然加入了運輸隊,所有的工作都不該逃避。
“廢墟探索的話,因為我那時候還小,很多倒塌的地方成年人進不去,我能進去。所以都是我在前面探路。
”
他說得輕描淡寫,聞柏舟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根本不合理!”
“是,并不合理。”律恒平靜地說,“但如果廢墟之下有一個倉庫,那所有的不合理都要為此讓步。以前的地堡,是個物比人貴的地方。我們盡可能的保護同胞,我們也盡可能的弄來更多的資源。”
聞柏舟沉默了下來。
“但我長大后,地堡也擴建出了特殊種植區,13號地堡那邊也努力搞出了一日兩收的植物。食物的需求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我們的工作才進入新的節奏。”
律恒說著頓了頓,他這次沉默地有些久,幾乎五六秒后才開口說:“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難過。”
聞柏舟悶聲點點頭:“我知道。你只是想說,你做了這樣的工作,擔了這些責任,你不會放棄。”
律恒驚訝地看著他,隨即他眸色一柔,露出了一個極溫柔地笑容。
他低頭捏了捏聞柏舟的手,笑著點點頭:“嗯。地堡很缺人,即便現在各方面的物資在你們的幫助下,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這些工作總要有人去做,相應而來的改變,也要有人去探路。”
當地堡可以輕松地養活地堡內的所有人后,下一步他們要做什麼呢?
很顯然,地堡要擴大,沿線的補給點也要保證供應。一直到所有幸存者都能吃飽。
再然后呢?
他們手握大量的土地粘合劑,背靠著2025這樣無法撼動的大山,難道只是吃飽穿暖,就可以滿足了嗎?
楊旗不是這樣短視的人。即將接班的齊牧冬齊老師,也不是這樣的人。
他們的目光在天空的盡頭,在更久遠的時間里。
當下既然有機會為未來奠定出更好的基礎,那為什麼不去做?
他們會選擇走向更好的未來,也因此會擔負起更重的重量、更難以擔負的責任。
作為他們養大的孩子,也作為地堡的一份子。
律恒責無旁貸。
“我不會丟開地堡的種種,但是舟舟……你也有你的夢想。我不可能讓你困在2099。”律恒看著聞柏舟,“門……是有缺陷的。”
“我知道。”聞柏舟輕聲說。
當嶧城01號地堡的人都回到地堡之中,下一次推開門,他面對的景象可能就全然不一樣了。
“但是恒哥你有沒有想過,這扇門正在變得容易被控制。”聞柏舟笑著道,“上一次我們實驗跳過危險路段的時候,外面的景色不是飛速變化過嗎?”
他說著,抬眼看向了房間的窗戶。
在二樓的窗戶往下看,還能看見一些小花園的影子。
宋女士親手給他設計的小花園,還有一些殘影如同切片一般留在了二樓。此時花與葉競相在玻璃上留下隨風搖曳的虛影。它們讓孤獨的玻璃變得熱鬧極了。
律恒跟著看過去,看見的就是樹影與花影相纏的熱鬧景象。
“我們做一些積極的假設,假設有一天我能控制那扇門。”
聞柏舟正說著,手心又被律恒捏了一下。
律恒見他看來,就搖了搖頭:“我們不能把希望放在‘可能’里。”
聞柏舟歪了歪頭,他仔細地看著律恒:“那你要為了這個困難,拒絕我嗎?”
律恒又搖了搖頭,話語在他胸腔喉頭滾了好幾遍,他才開口道:“不管是律恒,還是律隊,都舍不得拒絕你。”
他耳朵通紅地凝視著兩個人交握的手,又沉聲說:“我原本想的,是回了地堡后,讓老爺子專門劃出一個地方,讓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