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去想聞柏舟與另一個人并肩同行的模樣。
他的血、他的骨、他的魂魄都在嘶吼著質問:“憑什麼?!”
他憑什麼,要屈服于一個“合時宜”?
“你看,你也知道這個答案是荒謬的。”聞柏舟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他感覺自己似乎又變得有些輕飄飄的了。
這樣的輕飄飄讓聞柏舟勾起了嘴角,干脆地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讓我想一想。”
律恒立刻道:“不,你不用為了我……”
“是為了我自己。”聞柏舟輕快地說,“我得想一想,你去休息吧。”
房間門毫不猶豫地關上。
律恒看著緊閉的房門,渾身力道一泄,可心底深處卻又升起了一股沒來由的高興。
被劈成兩半的心臟好像再次合二為一了。
噗通。
噗通——
它跳得格外用力,卻又滿是猙獰,它在大喊:“律恒,你真自私!”
律恒坦然地接受了這樣的評價。
他在漆黑的荒野里走了太久了。走到現在,用盡了全部,才在荒蕪里看見一朵花。
他憑什麼必須把這朵花讓給別人?
他憑什麼不能等一陣風讓花點頭?
哪怕只是一瞬間擁有過,他也能鼓足力氣,再次往前走了。
走廊里的感應燈熄滅了下來。
熟悉的黑暗喚回了律恒的思緒。他輕輕敲了敲聞柏舟的門,低聲說:“我先回屋了。”
“好。”
聞柏舟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律恒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里燈光明亮,是聞柏舟點亮的燈。
他看著房間里的一切,心中絕望的掙扎驀地變得平靜。甚至還有些歡愉。
他腳步輕快地走到窗邊,將那支楓樹枝重新握進手中,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床頭。
……
而聞柏舟在自己的房間里,再次坐在了畫布面前。
他審視著眼前的畫作,猶如審視著自己的心。
明明畫上還有大塊的色塊,可那個畫畫的自己,卻把人畫得細致極了。
畫中人低垂的眼睛,認真仔細的神情,略微勾起的嘴角還有微微用力執書的手。
窗外有陽光傾瀉,給畫中人勾勒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這讓他看起來異常的溫柔。
可無論去問誰,律恒都不是一個溫柔的人。
這是律恒在他眼里的樣子,不是律恒在其他人眼里的模樣。
“所以……”聞柏舟拿起畫筆,“我又是怎麼想的?”
答案在這幅畫面前,幾乎一覽無余。
聞柏舟輕松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之前煩躁得渾身都不舒服的情緒完全沒有了,他好像再次被快樂的泡泡包圍。他能隨著泡泡飛上天,還能連夜把這幅畫徹底畫完。
“所以除此之外……又還有什麼讓他那麼害怕?”
聞柏舟轉頭看向窗外,這個答案似乎也不難找。
點著燈的后院里,還有幾個小戰士守在墻邊。
見聞柏舟過來了,就笑著與他打了個招呼。
聞柏舟隨口問道:“今晚你們執勤啊。”
“對,今晚我們仨。”小戰士笑著說,“你怎麼還沒休息?”
“有了靈感想干點別的。”聞柏舟笑著說,“所以決定下來看一看。”
他慢慢悠悠地晃去門邊,就見門外的澤城又在下雨。
淅淅瀝瀝的雨就跟下不盡一般,沙土地上積了淺淺的水。聞柏舟知道一腳踩上去,那些積水就會變成泥漿。
等到雨水干涸,土地里的營養會被進一步的帶走,深處還未沙化的泥土也會在一場場的雨里變成沙子。
澤城就是因為漫長的雨季,才比嶧城沙化得更加嚴重。
聞柏舟凝視著門外的神情有些嚴肅。
一旁的小戰士按捺不住好奇,輕聲問他:“小聞你看見了什麼?”
“巨浪。”
聞柏舟回過神,他見小戰士一臉震驚,又笑著補充道:“阻擋前路的巨浪。”
說完,不顧小戰士變得茫然的神情,他朝著他們揮揮手:“我決定去隔壁找我媽媽,你們別擔心。”
等他慢慢吞吞地挪過去,時間都快十二點了,而宋女士居然還沒有睡覺。
更令聞柏舟驚訝的是,他那好幾個月沒著家的親爹,今天居然也在家里。
聞柏舟站在門口,一瞬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站在門口當門神麼?”宋女士施施然地下令,“進來。”
“哦。”
聞柏舟跨進門,走到父母中間,一屁股坐了下去。
聞教授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聞柏舟沖親爹露了個笑,伸出手道:“聞教授,你居然還知道家里的大門在哪里呀?”
聞教授和混兒子抱了抱,才拍了他背脊一下:“混小子胡說些什麼。”
聞柏舟哼哼了兩聲,陪著爹媽看完了電視里播著的親情片,等到片尾曲都已經結束,他才說:“爸媽,你們當年是怎麼決定要在一起的?”
這話問得可不得了。
宋女士與聞教授交換了一個眼神,斟酌片刻才開口說:“怎麼想問這個?”
“這不是電影主題嗎?”聞柏舟神色自然地說,“我們探討一下。”
提起來的心驟然放了下去。宋女士沒好氣地拍了聞柏舟一下:“誰要和你討論電影,聊不到一塊去。”
“我都陪你們看完了……”聞柏舟嘀咕道,“你就只想和我爸探討唄。
”
“那不然呢?”聞教授得意洋洋,“本來就是我和你媽在看電影,你是沒被邀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