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綁匪踉蹌幾下,被狠狠磕了一下,似乎暈了過去。但不等沈眠枝離開這里,那人又很快清醒過來。
他惡狠狠地回過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小崽子!”
不好,這個人有刀。
沈眠枝渾身都疼,昏沉疼痛,視線迷糊,聽到的聲音也是模糊的。
他已經到了極限——他沒有力氣再躲了。
沈眠枝閉上眼,有一瞬間的茫然。
忽然,一道急促無比的腳步從雨幕中傳來。來人的身影敏捷兇狠,一拳打向揮刀的綁匪
兩人很快打斗起來。一個是持刀的成年男人,一個是練過拳擊的少年,山洞里頓時響起拳肉碰撞的悶響。
沈眠枝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睜大眼睛:“哥哥!小心!”
他嚴重脫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傅斂牢牢地擋在沈眠枝身前,如同被激怒的豹子。而對面男人的刀被踢掉了,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刀。
傅斂眼都不眨,劈手奪過。
沈眠枝已經看不清打斗的畫面。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眠枝看到微光之下,傅斂奪過的刀尖泛起冰冷的雪光,隨即濺出血花。
那個男人終于失去了行動能力。
傅斂扔下刀,轉頭看了過來。他渾身濕透,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俊美的眉眼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歹徒的。
他快步靠近,像是來自雨夜的修羅。
沈眠枝的意識有些渙散,看著這副模樣的傅斂,瞳孔微縮,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清醒的最后,沈眠枝想要抬起手做些什麼,但雙手被緊緊捆著,并不能做到。
緊繃的,即將崩潰的精神猛地松下來。他徹底昏了過去。
……
沈眠枝昏迷過去了,但又不是完全的失去感知。他的意識像是漂浮在半空,茫然又無措。
他被救援人員帶出山林時,短暫地醒了片刻。
傅斂固執地守在他身邊,臉上的血跡都還沒來得及清理。看見沈眠枝睜眼,他驚喜地喊:“眠眠。”
高燒狀態的沈眠枝聽到聲音,視線艱難移動,落在傅斂身上。
不久前的記憶一幀一幀的播放,昏暗的,潮濕冰冷的,血紅色的……畫面雜糅在一起,讓他又一次顫抖起來。
他在害怕。
傅斂辨認出沈眠枝的情緒,愣了幾秒,沒再說話,慢慢地退到了他的視線之外。
醒了沒幾秒,沈眠枝又閉上眼睛,開始持續發燒昏迷。
他昏睡著,意識卻還是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細碎的交談。
比如他聽到長輩的低聲交談。
“那人呢?沒死吧,他不配輕輕松松死了。”
“沒有,還是留手了。不過也好,多虧有他,眠枝才能獲救,不扯上那些事是好的。”
“那幾個匿名短信和賬戶地址已經定位出來了,他們逃不掉的。”
還有陌生人和長輩之間的交談。
“眠枝怎麼樣?他燒了這麼多天了,不會有什麼后遺癥吧。”
“不好說。醫生說他精神高度緊繃,不讓自己崩潰,放松下來之后那些堆積的反應會爆發,大概率會有應激反應。”
“哎……”
還有一個耳熟的聲音,聽著似乎是傅裕。傅裕神神秘秘地湊到沈眠枝耳邊添油加醋:“傅斂他殺人了!眠枝以后別跟他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沈眠枝本能地開始明顯顫抖,連接的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警報,傅裕慌張地閉嘴了。
病房恢復安靜。沈眠枝斷斷續續地燒了四五天,又昏睡了大半個月,才徹底醒過來。
睜開眼之后,沈眠枝看著病房里的一大群人,有些遲疑:“爸爸,媽媽。”他又看了看床邊,“阿姐?弟弟?”
沈眠枝低頭看看自己:“我怎麼……躺在這里?我生病了嗎?”
眾人表情凝重。沈眠枝很快發現自己忘掉了很多東西,小時候的記憶幾乎變成了空白。
沒過多久,傅斂也小心翼翼地來了沈眠枝的病房。
沈眠枝的大腦把那天的經歷藏了起來,可看到傅斂的一瞬間,他還是泛起沉重的顫栗。
沈眠枝眼睜睜看著傅斂轉身離開,他不知道的是,傅家兄弟倆爆發了吵架,傅斂第一次對傅裕情緒失控,質問是不是他做了什麼,才讓沈眠枝那樣害怕自己。
幾天后,鐘迎等人一個個過來問他還認不認識,沈眠枝只對少數幾個人有印象,但同樣不記得一起玩的記憶。
沈眠枝目送同伴離開,又想到了傅斂離開的背影。害怕的同時,他竟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面的畫面開始加了倍速,不斷的快進播放,最終停在某個年夜。
更準確的說,傅斂十八歲成年的時候。
傅斂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朝沈眠枝靠近。
沈眠枝本能地有些顫栗與恐懼,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十四歲的沈眠枝安靜乖巧,站在傅裕身邊,對傅斂客氣地說:“大哥,生日快樂。”
僅此一句而已。
……
又是一道轟鳴的雷聲,記憶與現實交織,沈眠枝的睫毛頻繁顫動,掙扎著睜開了眼。
睜開眼睛時,周圍的景象與記憶里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
沈眠枝下意識就要發抖,可身后的懷抱那樣溫暖,一聲聲溫柔低沉的安撫又那樣熟悉,他奇妙地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