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自私的長生淵,它想和媽媽一直在一起,它們會血溶于水,不分彼此。
直到它意識到,這樣下去,媽媽會死。
死亡是什麼。
是“媽媽”變成食物嗎?
還是再也沒有人會溫柔地,和一個格格不入的小怪物說話?
不管他后來有多強大,但在那些孱弱的、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只有司辰守在他的身邊,努力地庇護他長大。
司淵不害怕死亡。
但他卻害怕到死也見不到媽媽。
迷迷糊糊中,司淵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小淵,小淵……?”
司淵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那是司辰的聲音。
他看見了一團白光,明亮又熾熱。
司淵從地上爬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奔向了那道光里,然后一把抱住了這團巨大的光。
是司辰的味道。
他不會認錯的。
司淵抽抽噎噎地說著:“媽媽,小淵……小淵……想。”
它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司辰只是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辛苦小淵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
地上那團鼓起的紅色肉球驟然跳動了一下。
像心臟。
肉球跳動地越來越快,里面,極其恐怖的氣息正在醞釀。
圖靈聽見了很輕微的一聲,“咔噠”,像是玻璃碎了一條縫。
但他知道,開裂的不是玻璃,是籠罩著這片折疊區的結界。
過于強大的能量波動,已經接近了折疊區結界的極限。
地上的心臟繼續跳動著。
在覆蓋范圍極其廣闊的薄膜下,兩個怪物正在互相吞噬。
薄膜上,偶爾會浮現Y的那張臉:“你當我不知道Z是怎麼失敗的嗎?同樣的錯誤,我們怎麼可能犯兩次——”
“你撐不了多久的!長生淵的身體強度根本支撐不了你神降太久!”
司辰沒有給出任何回答,甚至根本沒注意到Y說了些什麼,他的所有精力都在吞噬上。
它們撕咬著彼此的身體,入侵著彼此的領域;不斷撕裂,又融合,血腥地爭搶著身體的主導權。
司辰眼前閃過了許多系統提醒。
-恭喜您成功晉級,成為游戲管理員,編號S。
-管理員Y申請暫停游戲。
-[同意/拒絕]
-拒絕。
-管理員Y申請暫停游戲。
-[同意/拒絕]
-拒絕。
……
……
不知道多少次拒絕后,系統提示變成了一堆亂碼,制造著聒噪的雜音。
肉球表面,無數血紅的菌線四處蔓延,如同饑渴的血管,尋覓著一切獵物。
透過薄膜,能看見里面涌動著的血肉。
像一只瀕死掙扎的蛾子,又像是等待著破繭的蝴蝶。
因為司辰的牽制,此時的管理員Y基本喪失了行動能力。
不同型號的戰斗型智械人陸陸續續站了出來。
它們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了,只是一直沒有下場。之前的戰斗遠超它們的級別。
這些機械得到的指令,是清理“管理員Y的殘渣”。
管理員Y在女媧的轟炸中碎裂開來,還有許多殘渣沒來得及回歸主體。清理掉這些殘渣,可以一定程度上削弱Y的本體。
只是,千分之一的管理員也是管理員,血紅的菌絲毫不起眼,卻能輕易擊穿、侵蝕鋼鐵壁壘。
智械人在行動中源源不斷地報廢。
但這種傷亡,并沒有任何智械會放在心上。
它們是聽從命令的機器,不會遲疑,也不會害怕;從被制造出來的那天起,就明白自己的使命。
圖靈也是明白的。
碧綠的紋路從他的手背一直蔓延到脖頸。
他正在全速運轉著,能量條消耗的比進攻時還要劇烈。
圖靈認真記錄著面前這團巨大肉瘤的數據波動,模擬著所有可能的未來。
他修正了73次未來,得到的最好結果,是司辰和管理員Y同歸于盡。
在所有模擬的未來中,這個結局出現的概率是0.517%。
能用的牌都已經打了出去,勝率正在從36.2%的高峰值緩緩下跌。
他們面對的不是管理員的分身,而是一個完全體的管理員。
司辰沒辦法無限制地在長生淵身體內神降。他能做到的極限,也只是短暫地維持著某種脆弱的平衡。
圖靈垂下眼眸。
他想,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作為一個機械人,很少有人對他談起過愛。
愛是什麼。是風,會跟著更大的風走;是春天發芽的葉子,是落在地上的雨。是一個人或者一種集體意識對另一個人的馴化。
他想,他是愛著這個世界的。
當年,所有程序調試成功,研究員按下啟動鍵,說:“歡迎來到你要守護的世界,圖靈。”
那瞬間,它的機械心臟通了電流。
這就是他對世界最初的愛了。
而他至今,依然愛這個世界。
在一陣劇烈的顫抖后,肉繭終于裂開了一條縫。
一個濕漉漉的人型生物從裂縫里掙扎著爬了出來。
他全身是血,一半保留了人型,另一半卻是無數紅色菌線構成的怪物,如同神經網絡一樣的肉須上還掛著一只眼球,目光充滿邪性。
司辰覺得血已經涌到了自己的鼻腔,他用盡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目光看向不遠處,發出了微弱的呼叫:“殺……了我。
”
圖靈的眼前閃過了主線任務提醒。
【殺死管理員Y-S】
任務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