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的身體陷進沙發里,手卻不動聲色地摸到了他之前藏在沙發靠墊夾縫里的刀。
留給他猶豫的時間并不多,司辰抱住了圖靈的腰。
司辰的目光落在了圖靈身后的墻上。那里掛著一副照片。
他們沒拍婚紗照,所以這張照片是圖靈用之前手機偷拍的照片洗出來的。
照片里,環境看起來是在車廂內,司辰手里握著空的果汁杯,靠在軟墊上睡覺,雙眼緊閉。
季楚堯坐在他身邊,偷偷摸摸比了個看起來很呆的“耶”。
照片上,季楚堯笑容燦爛。
司辰思考片刻,想起了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
他那時候受到季楚堯的邀請,前往銅石區附近的空間折疊區。季楚堯開車來接的他。
這輛車上不僅有他們,還有一個電燈泡季元吉,大概是在副駕駛位上。
司辰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他對這場婚禮向來都是反感的,雖然沒有在情緒上表露出來,甚至相當配合,但司辰一直都抗拒著對方安排的一切。
直到現在,司辰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游戲是基于他的記憶創造的,既然他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那這張照片從何而來?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照片里的“司辰”突然睜開眼,朝他微微一笑。
司辰在那瞬間,聽見了格外刺耳的笑聲,像是食腐的禿鷲終于尋找到了自己心儀的食物。
等司辰回過神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自己手掌傳來的溫熱,血液汩汩的涌了出來。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想用冷兵器徹底殺死一個人是很難的。各大醫院都有仿生冷凍心臟。
死亡時間不超過30分鐘,都有可能救回來。
因此,這把刀在進入身體后,會注射出一種從高維生物身上提取的神經毒素,能在幾分鐘內破壞掉人體的自我修復和新陳代謝能力。
血液的味道就在司辰的鼻尖。
圖靈低頭,看著從衣服上一層一層浸透出的粘稠的血液,氣氛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司辰驟然開始流淚,他的牙關打顫,有些慌亂地尋找著沙發上的手機。
這里是郊區,但是配備了極為專業的醫藥團隊。也許還能救,也許還有救。
圖靈制止了他的動作,用手捂住了這個血口,緩緩開口:“我知道這是假的,我在這里呆了快一個月,已經尋找到了可以進入的數據接口,還有破解程序……沒關系,司辰。你只是在排除錯誤答案。”
他的聲音充滿著安撫的意味,仿佛被刺殺的人是司辰而不是他。
“我們可以再試一次,這次我陪你。”
毒素的蔓延讓圖靈的眼眸開始黯淡,他還想再說幾句,只是嗓子太痛,只能發出一些模糊的氣音。
所以,他干脆放棄了說話,而是低頭,把帶著血腥味的唇落在了司辰的唇上。
鏡子里的評委開始狂笑。
笑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像是翻滾的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著抱著浮木的人。
司辰甚至看見了分數不斷+1的提醒。卻偏偏卡在了一個極其微妙的位置。
司辰一共獲得了17分。
還差最后2分,他就能通過這一輪的面試。
司辰抱著圖靈,但懷里的這具身體已經停止了呼吸,過于濃郁的毒素讓圖靈的皮膚開始浮現青紫色。
憤怒,想吐。但比起痛苦和悲傷,更嚴重的反而是前面兩種情緒。
司辰當然知道這里是假的,可是他的認知已經被嚴重干擾,以致于感受到了同樣濃烈的痛苦。
結婚照里的司辰微微眨眼,詢問:“喜歡我安排的劇情嗎?你還可以重來,但你的記憶已經很混亂了,你還能分得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嗎?你還敢殺季楚堯嗎,你知道哪里是真實,哪里是虛幻嗎?”
“游戲就是要這麼玩才有趣。要不然每次都是我贏,我也會覺得沒勁。當然,最后肯定還是我贏……你覺得呢?”
司辰猛地抬起頭,盯住了他。
在憤怒后,這雙泛紅的眼眸顯得很是深沉。
“管理員?”
“司辰”微微一笑:“你可以這麼叫我,但我更喜歡別人稱呼我為Z。”
離開高維空間,管理員XYZ都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實體。
它們的模樣,大多源自于外界的想象。
你想要看見什麼,那就是什麼。
管理員Z道:“我該走了。你是意料之外的可口小菜,但現在我該去吃正餐了。你和那個人湊在一起,剛好能做一份親子丼*,我很喜歡。”
這句話說完,掛著結婚照的鏡框瞬間碎裂。
里面的照片掉了出來,上面的影像瞬間變淡,最后成為了一張白紙。
天還沒亮。距離“季楚堯”的尸體被發現,起碼還有七八個小時。
司辰把尸體放在了床上,然后去洗手間,洗干凈了自己手指縫里的血液。
他洗了很久,一次又一次,搓得自己的皮膚泛紅,一直到確定自己的心態恢復平靜,能夠正常的、冷靜的思考;這才關掉了水龍頭。
司辰發出了小聲的喘氣。過于沉重的心理負擔,同樣影響到了他的身體狀況。
司辰聽說過一句話,說一個人能保持正常,是因為他被放在了一個正常的環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