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成是甲方,司辰是乙方。
“庇護”,這個詞顯得不那麼確切,標準也很是模糊,全看乙方的人品。
除此外,違約的代價也很低。
司辰覺得,自己是愿意的。
因此,他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過去科技不那麼發達的時候,合同簽訂還需要公章或者身份證等等。但在現在,只需要一個電子簽約設備,進行面部認證和DNA采集。
在所有流程都走完后,季思成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輕松的笑意。
鏡子里。
幾位評委小聲商量著:“感覺這還不夠。”
“不夠刺激。”
“是的,小7,你是不是不行。”
評委7出離地憤怒了:“這個劇本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又有圖靈又有宋白,修正起來很費勁的啊——”
同樣是想把司辰留在鏡子里,但評委們的方法論也分兩個派別。
第一是讓司辰的復活次數用光,徹底死亡。
第二是讓司辰徹底忘記現實世界,消磨掉原本的意志。
評委們本來打算走第一條路,投射自己的意識進去殺死司辰,但是碎裂的鏡子逼迫它們更改了主意。
只是就算選了第二條路,司辰的心理防線依然比它們設想的更加牢固。
評委7喃喃:“不著急,一定有辦法的……問題不大……我們什麼時候輸過。”
……
……
司辰和季思成實在不熟,他也沒什麼聊天的興致。好在后廚送來的下午茶小甜點,緩和了一下氣氛。
下午三點,會議室的大門終于有人敲響。
只是來的不是季楚堯。
沈雁行冷著一張臉從外面走了進來。
據說,沈雁行是宋白選好的下一任白帝城區長。白帝城雖然名字里帶個“城”字,但行政等級和各大安全區持平,明面上的大領導也叫“區長”。
季思成咳嗽了一聲,端起茶盞,掩飾著內心的尷尬。
在面對這個聯盟第一人時,沈雁行的態度很是不卑不亢:“季董,不知您大駕光臨,實在有失遠迎。我是白帝城外交辦副主任沈雁行,這是我的工作證。”
說著,沈雁行遞過了自己的證件:“請您過目。”
他繼續道:“除此外,白帝大人還安排我作為司辰的代理人。”
沈雁行的目光瞥到了茶幾上剛簽好的合同。
“恕我直言——”
一個個專業名詞從他的嘴里蹦了出來,大概意思是司辰并非完全民事能力人,簽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效應。
盡管在雙方面前,“法律”都不是那麼重要,只是一個看上去正規一些的名頭;但背后的含義卻很重要。
司辰安靜地聽了一會,制止了他:“沈雁行。”
正在和季思成辯駁的沈雁行轉身,微微低下頭:“您有什麼吩咐?”
司辰:“就這樣吧。”
說完,他抿起了唇。
沈雁行有些想反駁,但司辰已經側過了頭。
這是一個很標準的不想溝通,拒絕交談的動作。
司辰是個很聰明的人,聰明往往帶來了另一個副作用,那就是固執;固執地堅信自己的選擇才是正確。
沈雁行的手握成拳,最后緩緩松開:“是。但這件事我沒辦法瞞著白帝大人,請您理解。”
司辰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失望。
莫名的,這種感覺像是尖刺一樣,在他的心口扎了那麼一下。
沈雁行拉開門時,季楚堯剛好趕來,胳膊已經抬起,馬上就能碰到門把手。
沈雁行冷冷瞥了季楚堯一眼,十分粗暴地撞開他的肩,揚長而去。
季楚堯的表情很是莫名,不過這種情緒并沒有影響他太久。
他走進來,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
司辰打量著這張臉。他的眼睛像是壞掉的攝像頭,只能看見一個虛焦過度的影像,季楚堯變得模糊一片。
而這個季楚堯上前,緊緊攬住了他的腰,唇落在了他的耳尖:“你愿意和我結婚,我很高興。謝謝你,司辰。”
“他”有著季楚堯的臉,季楚堯的聲音,季楚堯的氣息。
但司辰身上幾乎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這不是季楚堯。
司辰的身體有些僵硬,卻沒有推開他,而是平靜地回答:“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季楚堯救了他很多次。
司辰自尊心太強,像他這種人,還債向來喜歡連本帶利。
現實里結婚的時候,司辰開開心心地去樓下打了個戒指。但在這個鏡中世界,他甚至不想多看自己的丈夫一眼。
他握著玻璃杯,聽著季思成和季楚堯商量婚禮宴會,幾乎不發一言,只是有些心煩意亂地點頭或者搖頭。
和當初季楚堯一聲不吭入贅白帝城不同,這次,季家準備在白帝城舉辦婚宴,還打算請宋白當證婚人。
更恐怖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季楚堯那張模糊不清的臉正在逐漸變得清晰。
還是那雙碧藍色的眼眸,司辰卻沒辦法從里面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愛意。
司辰熬到了晚上七點,看了眼時間,開口:“學校晚上有門禁,我先回去了。”
說完,也沒等人回答,放下手里的水杯,直接離開了會議室內。
司辰走后,父子倆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
季思成的眉頭蹙起:“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我還真不想受這種氣。
”
他習慣了在聯盟內呼風喚雨,身份崇高,何曾對一群晚輩這麼低三下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