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恨意極其的復雜。
夸父親自參與了神之子的改造,13號是他最滿意的杰作。也是他原本為自己欽定的新的身體。
所以在遭到背刺后,這種喜愛迅速地轉變為憤怒。
怨恨之中,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嫉妒于對方驚人的天賦。
白帝覺得有些晦氣:“不要拿別人的身體做這種丑表情。”
他把手里的傘拋了出去,跟著一起扔下去的,還有他一直拿在手里的收容盒。
黑色的傘在旋轉中不停變大。似乎想把夸父連同那些觸手一起罩進去。
夸父自然不會讓他如愿。呼嘯著沖上半空。如同地面砸向天空的流星。
身后裹挾的黑色霧氣濃縮到了極致,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四周應該是沒有風的,但白帝周身,呼嘯的狂風把黑霧吹出一個巨大的旋渦。
霧氣都要被吹散了,露出頭頂還在休眠的太陽。
黯淡無比的陽光照出了白帝的影子。
一只巨大的、像是火焰一樣燃燒著的長生淵的剪影。
而現在,這片影子睜開了猩紅的眼眸。
近些年來,已經很少有人看見宋白動手。
以至于人們都快要忘記,白帝當年是怎麼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九號一邊咳血,一邊指揮:“快,離開這里。”
這里是戰斗的第一現場,余波都可能讓這些倒霉學生灰飛煙滅。
司辰上前兩步,撿起了地上裝著11號血肉的盒子。
神仙打架,沒人管他這個小鬼到底做了些什麼。
宋紫玉剛剖腹產完,之前樓塌,又被壓傷了腿。骨頭從膝蓋的位置刺出,還沒來得及固定,撤退時,走路難免一瘸一拐。
他疼的臉色發白,卻一聲不吭。趕上了周圍人的腳步。
九號看得心急,干脆一條蛇身纏住了一個考生的腰,把所有人都卷了起來。
他直接帶著考生們到了城郊。
夸父科技城的上空,出現三個巨大的旋渦。
漩渦中心爆炸開恐怖的能量,只是遙望,都令人背后發涼。
整個金屬城池不斷嗡鳴著。城市被黑霧籠罩,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聽見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風聲。
九號把考生們放了下來,九個蛇頭一起趴在了地上,微微喘氣。口鼻不斷溢出深黑的血液。
之前,他的身體被夸父吃掉不少,一直沒有愈合。
傷口流出的血液早就由黑轉紅,顏色變得淺而寡淡。
九號的血液像是熱可可,帶著熱氣騰騰的甜味。但長生淵卻沒有出來喊餓。
它的食譜里,唯一在可食用范圍但是被排出的生物,是司辰。
只是隨著司辰日復一日的道德教育,長生淵漸漸明白,有些可以吃,有些不能吃。
吃了媽媽會生氣。
因為司辰說的太復雜了,記不太清,長生淵統一理解為:認識的不能吃,不認識的可以吃。
9號顯然被劃在“認識”的名單上。
司辰蹲在他的身邊,摸著九號覆蓋著堅硬鱗片的頭顱,語氣有些焦急:“有基因藥嗎?”
因為吸收效率低,他準備的基因藥并不多。
這時候顯然是沒有人藏私的。各種口味的基因藥很快堆成了小山,并且等級都不低。
司辰像是灌水一樣給九號灌了進去。
氣氛壓抑而沉重。天空上方,聞到血腥味的禿鷲從遠處飛來,不停地盤旋,發出刺耳的鳴叫。
宋紫玉瘸著腿走過來,問司辰:“陳執舟到底怎麼了?”
“他不是陳執舟吧。”林佳麗握緊了手里的弓,“我之前看見電梯里的血,那時候就覺得陳執舟兇多吉少。后來發現他人沒事,我本來很開心的。但陳執舟顯然沒有對抗夸父的能力,你是神之子9號?”
盡管是疑問句,但是她的態度已經非常肯定了。
畢竟陳執舟那天只去過混沌制造所的九樓。
大蛇最中央的那個頭顱睜開眼,瞳孔是一條微微渙散的豎線。
司辰好像聽見九號在說話,他把頭湊過去了一點。
九號緩緩道:“我困了。”
他喜歡睡大覺。能逃避很多不愿面對的事情。
司辰心頭一顫,詢問:“那您還會醒來嗎?”
九號輕輕笑了笑:“我本來就死了很久了,有什麼醒不醒來的。或者說,能夠短暫的清醒,才是一個意外。”
司辰眼底蓄起了一層薄薄的淚,鼻子微微發酸。
和過去出于各種原因逼出來的眼淚不一樣,他控制不了快要溢出來的情緒,只能任由它放肆地流淌。
按理說,他們才認識兩天,并沒有很深的感情。
但司辰在九號的身邊,能感覺到自己是被關愛并且保護著的。
這是司辰小時候格外想要的東西。在資源匱乏的地方,光是活下去都已經拼盡全力,溫柔的情感同樣是奢侈品。
“別哭。”
九號的聲音很微弱:“陳執舟還活著,不過他受傷比較嚴重,記憶也會受到一些影響。”
基因藥對他沒有多大用處。
九號現在的狀態更像是電池電量耗盡,基因藥是沒辦法給他充電的。
“司辰。”九號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頻率,輕聲說著話,“我的其他頭正在做夢,我好像夢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