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在此時結束。
片刻后,司辰拽著一只半死不活的夔牛上岸了。
這頭牛臉上長著一只眼睛,生有四角,如今斷了兩只,身上漆黑的毛像是鋼針一樣堅硬。
如今它渾身是血,正喘著粗氣。被緩緩從淤泥中拉了出來。在地上拖拽出血淋淋的痕跡。
夔牛還活著。
這比死了更難得。
黑色的皮膚已經蔓延到了司辰的臉側。并非一塊光滑的皮,表面有著蛇麟一樣細密的紋路。
司辰的胃部是燒灼一樣的疼痛。他迫切地想進食。
他甚至覺得長生淵會從他的胃里鉆出來。
“老師……我,帶回來了。”
司辰因為脫力,跪坐在地上,不停喘氣。是長生淵幫他拿的基因藥。
宋白的視線落在了司辰尾椎的尾巴上。這條小尾巴居然在此時翹了起來,看上去有點充血。
他自認為自己見多識廣,但卡羅爾人的尾巴,還真沒見過。
于是,宋白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去摸一摸,結果被尾巴上戴著的保護環給彈了一下。
他的指尖被割破了一層淺淺的皮。
宋白看著手上這道痕跡,思考了兩秒,用指尖劃開了一點。
他的指尖浸出了一枚圓潤的血珠。不像是血,像紅寶石的原石。
他把這滴血抹在了司辰的唇上。
司辰的目光茫然了一瞬,下意識地遵從本能,舔掉了唇上的血跡。
食欲是每個動物最本能的追求。活著就需要進食。
司辰覺得自己吃下去的不是血,是高強度濃縮的多巴胺劑,強烈的愉悅感令他開始顫抖。
司辰見過癮君子,在災區,很多平民會被誘拐去吸食多巴胺劑,亦或者沉迷虛擬世界。
為了那點刺激,他們會賣掉自己身上一切能賣的東西。
在被榨干最后一點價值后,這些人會被扔在暗巷自生自滅。身上能賣的都賣了,就算這樣,也要追求極致的快樂。死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微笑。
白帝又擠出了一滴血:“想要嗎?過來。”
司辰牙關打顫,握緊手里的刀。
他的耳邊是奇異的鳴叫,長生淵比任何時刻都更加失控,本能地大哭大叫,甚至想驅使司辰上前。
“媽媽!餓!”像極了在商場的玩具架前打滾哭鬧的小孩。
他是長生淵的寄主,容器。寄生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更好的存活。
就像鐵線蟲能驅使螳螂跳河一樣。很多時候,寄主其實沒辦法抵抗自己體內的寄生物。
但司辰只是艱難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樣子很狼狽,一雙眼熬的通紅。看向宋白的目光甚至帶著殺意。
于是,宋白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
他把這滴血喂給了自己身體里的長生淵,上前一步,摸了摸司辰臟兮兮的臉:“老師對你很滿意。要不就走后門內定了吧。”
第98章
聽見白帝的話,司辰下意識反駁:“不用。”
走什麼后門。
直接內定的話,那他不是白卷了?
他對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八十分,還是有點感情的。
白帝笑了笑,沒有強求。
他還不知道其他人考了幾分。
但有長生淵的司辰都過的如此艱苦,想必別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如果真有人分數超過司辰,那他也不一定非要司辰當自己的繼承人。
在水下恨不得和司辰大戰三百回合的452,一上岸就溫順得像是一頭耕地用的老黃牛。
看見白帝腿軟的不行。身上尖刺一樣的毛發也軟了下去。
它的腦袋深深埋在地上,十分人性化地做出了俯首的姿勢。
由此可見,哪怕是畜生也懂得看碟下菜。
這次,白帝盤腿,坐在了它寬廣的背上。
身后是兩個病號。
清晨,是司辰給九號包扎,到中午,當護士的人換成了九號。
陳執舟的包里什麼都有。九號選的是最好的基因藥。
傷勢修復的速度快進,司辰受傷的地方迅速長出了新肉。粉粉的。后遺癥是稍微有些困。
452的毛發很尖銳,像是針。在司辰背后扎了一片血孔。
9號一根一根地挑著,低聲道:“睡吧。”
白帝和他在這。
再也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于是司辰真的睡著了。
他是坐著睡著的,九號處理完他的傷口,輕輕把他的頭擱在了自己的蛇尾上。
司辰稍微清醒了片刻,但大腦在釋放出安全的信號后,又重新睡了過去。
九號的手指在他的臉側搓了搓,撕下一層白色的透明鱗片。
“換鱗了啊。”
長生淵喜歡打滾玩泥巴并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幼年體到成年這段時間,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蛻皮期。在黑泥里打滾,能有效加速這個進程。
司辰并不是長生淵。但他的身體在沒有主觀操控的情況下,已經和長生淵開始了同化。
在九號的眼里,司辰就像是一只蔫兒吧唧的長生淵幼崽。
寄生,同化。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前者是由長生淵掠奪寄主,后者是另一種程度的共生。寄主會成為長生淵本身。
但同化是很難的。
第一個要求,就是要比同階的長生淵更強。無一例外。
司辰當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