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執舟第一次去的時候,受到了那里小孩們的熱烈歡迎。
他們叫他“少爺”,“大人”。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捧給他看。
因為陳執舟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未來。
這些小孩甚至很清楚自己是陳執舟進化路上的參考物,并且對此感覺格外榮幸。
成為參照物后,能獲得更大的床,更好吃的食物,還有周圍人羨慕的眼神。
“自愿”,他們當然是自愿的。
他還記得,自己內心的震撼,和當時父親摸著他腦袋的大手。
父親說:“執舟。不用心軟。沒有家族的資助,這些孩子也活不下去的。”
“你是陳家的孩子,是家族未來的希望。你成功融合了羽蛇神,未來,蛇杖基因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陳執舟只覺得想吐。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很親近司辰了。
陳執舟的第一個對照組,眉眼依稀和司辰有些像。陳執舟和他見過幾次,在學校里。
陳執舟比他大兩歲。這個小孩有些黏人,但害羞,問他:“哥哥吃糖嗎?”
劣質的麥芽糖,內含大量香精和激素。
陳執舟身邊人絕對不會給他吃的。但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含著,到后來甜的有些發苦。
這個對照組最后死在了手術臺上。
陳執舟執意去看了眼遺體。因為畸變,模樣很是惡心丑陋。像一條紅色的小蛇,又像是血吸蟲。
-他們是為我而死的。
陳執舟看見司辰的瞬間,想到了當初讓他做了好多天噩夢的血吸蟲。
如果沒有被陳家收養,他們會不會有更好的人生。就像司辰這樣,有天可以冷淡、內斂但是驕傲地站在他面前。
哪怕是死在荒野,起碼也是自由的。
陳執舟的表情不太好看。
司辰把摩托車推了過來,問:“還是不舒服嗎?”
陳執舟回答:“嗯……嗯。”
半天,還是什麼也說不出。
他病懨懨地坐在了司辰的身后,環住了司辰的腰。
摩托車開始往前駛去。
陳執舟頭很暈,但睡不著。
他喃喃了一句:“我來到人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
司辰笑了起來:“你是資本主義嗎?”
陳執舟回答:“我是資本家。”
司辰想了想陳家的財富,還有蛇杖基因最開始給他的不做人合同,深有感觸地點頭:“確實。”
生產部的待遇還好。
研發部的合同,簡直是在雇傭牲畜。唯一的好處是單位分房還給戶口。
“但我不能逃避。因為閉上眼睛不看,就不代表沒有,”陳執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在說夢話,“我突然有些理解宋白了。沒辦法自上而下,只能,從外到內……”
路上有遭遇過一些畸變體。好在問題都不大,整體而言,有驚無險。
有突然從水族箱里破窗而出的大章魚,一條觸手有人那麼大。
有偽裝成泥巴的黑色捕獵者,跳起來就想把人拖下去。
有食腐的畸變鳥類,聚成一大片,在天上盤旋,最后俯沖而下。
司辰用火把它們趕走了。燒熟了幾只,還有點香,肥的流油,正好給長生淵加餐。
“吱吱~!”
小淵還是有點挑食的。
它只吃雞腿和雞翅膀,不要雞胸肉和內臟。而且覺得司辰烤鳥用的火過猛了,肉有點柴。
看見司辰喂長生淵,剩下兩人都是一驚。
林佳麗道:“資料上,你是機械進化,后來體檢的時候變成了生物進化。
我還沒問過你融合的什麼東西。這是長生淵嗎?”
近些年,長生淵已經很少見了。林佳麗也不是很確定。
陳執舟對這個熟:“怪不得白帝大學今年要招生。”
外部經常懷疑,宋白已經完全被長生淵寄生了。只是沒有證據。
司辰喂小孩的動作突然一僵:“……嗯。”
智力降低的副作用已經初步顯現。
起碼之前,他不會一聽到長生淵喊餓,就這麼急急忙忙喂孩子吃飯。
有些哺乳期的媽媽也是這樣被激素操控的。
好在陳執舟和林佳麗大約是沒興趣背刺的。也不關心這只長生淵到底從何而來。
畢竟宋家那位旁系失蹤死亡,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家族的精力早就分攤到了別的地方。
司辰在前往混沌制造所的路上,還遇到了一只“白羊”。
它趴在地上,長嘴,有兩根長舌頭,口腔內部長滿了倒刺。皮膚雪白,但能隱約看見皮膚之下的肉色,表面覆蓋著白色絨毛。
白羊表現出了攻擊性,但開槍的瞬間,司辰猶豫了一秒。
他差點被白羊咬下一塊皮肉。
和實驗記錄里的一樣,白羊在死亡的時候,發出了嬰兒一樣的哭聲。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覆蓋著薄膜的、凹陷的眼眶里流出。
司辰沒有看多看它一眼。
來自弱者的慈悲,廉價又虛偽。
那不是憐憫同情,只是物傷其類。
**
在穿過了一大片外圍實驗區后,司辰終于抵達了核心區域。
他拿出地圖看了眼自己的位置,確定,面前的建筑就是混沌制造所了。
林佳麗十分震驚:“這居然是一座塔……?”
在東方的神話傳說里,塔總有鎮壓邪祟的意味。
這是一座金屬制成的方塔,很是高大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