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淵在半空扭動,片刻后,觸手頂端鼓起一個包。
它從口器位置吐出一團幾乎要射出窗外的紫紅色火柱。
廚房警報系統亮起,天花板頂部的灑水噴頭旋轉著,噴出一股股水流,澆在了司辰身上。
“……”司辰沉默地抹掉自己臉上的水。
白襯衣沾水后濕漉漉貼在身上,透出一層肉色。濕噠噠地往下滴水。
因為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司辰放棄了換件衣服的打算。
他吸了一口氣,腮幫子鼓起,然后呼了出來。
空氣里多出一股涼風。
長生淵十分疑惑:“嘰?”
司辰頓時覺得自己蠢的可以,竟然覺得這樣有用。
他打開官網,搜索起“如何使用特性”,得到的答案大多表示:特性是第一次改造后,自然而然產生的,不用特地訓練。
強就是強,弱就是弱。和能源核心有關,和高維生物有關,和附身靈異有關,就是和人本身沒什麼關系。沒聽說過特性橡皮人經過訓練能變成鋼筋人。
司辰看了會,就關掉了手機,免得影響心情。
他心里隱約有個猜測:自己植入的是長生淵,他擁有的特性是長生淵的特性,譬如戰斗本能和身體強化。而靠長生淵吞噬獲得的東西,本質上并不屬于他。
就像他是長生淵的寄主,容器;而沒辦法變成長生淵。
司辰再次對著面前的牛排訓練起來,沒道理長生淵有的自己會沒有。
他在心里默念,“火”。
司辰有一個很好的品質,就是專注。
他在心里想著火,于是覺得身體開始變暖。
由紅轉黑的血在體內循環著,像機油。
他胳膊上,鋪開的血管蔓延出黑色的紋路。
從普羅米修斯到商伯,古往今來,不同文明的神話傳說里,都有“盜火”的說法。
神瞞著神,幫人竊取火。
火焰總是出生在文明的開端。
窗外的天色漸黑。司辰明明什麼也沒干,卻滿頭冷汗。
他覺得自己是產生了幻覺,四周都是很厚的墻,頭頂是旋渦。厚重的墻越收越緊,從四面擠壓而來,密不透風。
他雙眼緊閉著,來到一片迷宮的入口。
這個迷宮,司辰來過。
他知道,迷宮的最中央是白裙子,它被鐵鏈鎖在這里,日復一日地拼著永遠拼不完的拼圖。
司辰想去找白裙子,卻在綠化墻里迷路,走進一個又一個死胡同。
他明白,自己被困住了。要麼放棄,要麼找到出口。
司辰的記憶力很好,他甚至能閉上眼,倒退著走回入口。
但他不甘心。
如果認命,他早就倒下。
司辰甚至隱約明白,如果找不到出口,那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一次機會,來到這座迷宮。
“小淵?”司辰呼喚起長生淵的名字。
但長生淵并沒有回應。這條路沒有人能陪他走,長生淵不行,白裙子也不行。
他在這里,就像是回到了進化之前的日子。每天睜開眼,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孱弱。
“哈。”
司辰看著面前的路,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并不是高興,而是懷念。
他繼續走了下去。
分支,選擇,走入死胡同,退出來,重來。
完全枯燥無意義的重復,足以消磨掉所有耐心。
都說幻覺是人內心的投影。
再又一次走進死胡同時,他居然撞見了一個很眼熟的人。
因為意識模糊,司辰思考了許久,才認出來:“季楚堯?”
這個季楚堯穿著西裝,神色淡漠,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又不像是在看他。
司辰覺得,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他居然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想到一個根本不算熟的朋友,這很不合理。
大概是之前季楚堯男菩薩的形象過于深入人心。
季楚堯收回視線:“我記得你,回去吧。你們維度的生靈,還不適合來這里。”
司辰有些疑惑:“你在說什麼?”
季楚堯沒有回答,他的身體穿過了面前的墻,消失不見。
……媽的,好煩謎語人。
這個插曲并沒有影響司辰太多。他繼續找著出口。
司辰一開始還會覺得餓,后來身體已經麻木。會累,會困,會痛,就是不會死。
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綠植墻上的花枯萎又盛開,而司辰已經完全沒辦法回想起回去的路。
好在他從來沒想過回去。
迷宮正中央,白裙子依然在拼拼圖。
它的手里捏著一小片,目光茫然地在海一般廣袤的拼圖上梭巡著,不知道該把這一片放哪。
又或者它其實什麼也沒想。
它喃喃:“好羸弱,好堅強的……螻蟻。”
有些事,的確不是努力就能做到。運氣和天賦,有時候比努力重要的多。
司辰睜開眼,天色已經全黑,他的手指尖亮起了一簇微弱的火光。
火焰在他指尖閃爍,風一吹就能熄掉,搖搖晃晃的。
這點火焰的確很快沒了。
于是司辰打了個響指,這次燃起來的火苗大了一點。
身體里的第三個洞穴在旋轉。很遲緩。過去,這里是承納的容器,裝著一條羽蛇神,但現在,它活了過來。像打火機的壓力泵。
司辰推一下,它轉一下。火光就閃一下。
他明白,自己盜來了天火。
“哈哈哈哈哈哈——”
司辰盯著手里的火光,毫無征兆地開始大笑,笑的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