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學的路上。

一個孕婦挺著七八個月大的肚子，站在路邊，艱難地想俯身系鞋帶，可根本彎不下腰。

周圍路過的學生很多，皆是淡漠地瞥上一眼，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我略微躊躇幾秒，抬步想上去幫忙。

但還沒等我走近，一道身影快速從我身側掠過，卷起一陣輕風。

梁紹在孕婦面前蹲下身，手指翻飛，利落地將鞋帶系起。Ⴘz

「謝謝你啊，同學。」

「舉手之勞。」

斜陽昏黃，映照在他的側臉，好看到不可思議。

在那熙熙攘攘的街邊，我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跳漏掉一拍的聲音。

從此，一個少年在另一個少年心里扎了根。

……

「善良的吧。」我輕聲說。

黑暗中，男人幽深的目光描畫著我的側臉：

「那你談過戀愛嗎？」

我搖頭，「沒。」

借著這個類似于坦白局的好機會，我也將疑惑已久的事情問了出來：

「對了梁紹，你明明不恐同，為什麼會對秦思禮那麼深惡痛絕呢？」

一提起這個，梁紹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好幾個度，他眉頭緊鎖，沉聲說：

「因為，他……」

聽完梁紹的一番話，我被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秦思禮還是個極端小 0！

19

秦思禮從大一入學第一天就開始對梁紹展開了追求。

梁紹起初只是禮貌拒絕，可對方依舊鍥而不舍，梁紹被逼無奈只能選擇冷處理。

后來有一天，也就是被我無意間撞見的那天。

破罐子破摔的秦思禮在晾衣間堵住梁紹，不由分說地蹲下身，抬手便想拽梁紹的褲帶，腦袋順勢湊了上去……

梁紹嚇得一腳踹開他。

然后就發生了我看到的那一幕——

「梁紹，我喜歡你。」

「別、惡、心、我。」

呃……

我撓了撓頭，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這麼久以來，一直是我管中窺豹了。

這可真是一個大烏龍。

不得不說，梁紹爛桃花是真的多。

然而那些追求者都是真的喜歡他嗎？

也不盡然。

大部分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高難度的關卡，或者是難收集的郵票。

挑戰欲作祟而已。

而梁紹本就是個不太擅長與人周旋的人，久而久之，就愈發沉默了。

所以對于他這幾天突然變得「合群」，我打心底里感到開心。

其后的時間里，我和梁紹又聊了很多。

從學校里的八卦聊到哪個旅游景點值得一去。

好像把同寢兩年沒來得及分享的東西，一次性補了個全。

直到窗簾縫隙中泄出初升的天光，才抵抗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

是個好夢。

20

自從那天在「你奶奶褲衩有朵花」徹夜暢談后，我和梁紹的關系突飛猛進，友情與日俱增。

現在不管是上課、下課，還是去超市、食堂，都是形影不離。

有天連一向反應遲鈍的謙子都忍不住吐槽說：

「你倆現在好得就像在談戀愛似的。」

我撿起一只拖鞋甩過去，笑罵道：

「凈他媽扯淡。」

但轉念一想。

草，還真是。

從上個月起，梁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也會笑了，也會和我們逗悶子了，我們討論的話題他也試著加入進來了。

跟以前冷得像塊冰似的那個梁紹完全判若兩人。

最主要的是，他看我的眼神變了。

熱切的、隱忍的、溫柔的……

唯獨不是淡漠的。

仔細想來，是從哪天開始轉變的呢？

是從我被迫出柜的那天？

或是更早，從我說我不恐同的那天？

懷著這個疑惑，晚上在和梁紹去超市的路上，我狀似玩笑地試探道：

「謙子今天說咱倆現在好得像是在談戀愛似的。」

其實問這話時我內心無比忐忑。

萬一梁紹本來是無意的，結果被我一說，也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再疏遠我怎麼辦？

可憋在心里我實在難受啊！

萬幸，梁紹并沒有露出什麼異色，反問道：

「你覺得像嗎？」

我干笑：「哈哈……有點。」

「那感覺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偏頭對上梁紹深邃的眼睛。

恰好一陣柔和清透的夏夜晚風從前方拂面而來，那是熬過了一整個白天的烈日才終于等到的一絲清涼。

他在靜靜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感覺很棒。」

話音落地，梁紹頓住了腳步。

我也跟著停了下來，心跳沒來由地開始加快，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

梁紹身高 187，比我高將近十公分。

此時他微垂著眸子，漆黑的瞳孔映照出我不安的面容，緩慢又堅定地說：

「楚霖，明天晚上八點，來實驗樓頂樓。

「我有話要對你說。」

21

之后的一天時間，我過得那叫一個抓心撓肝。

恨不得一棒子把自己敲暈，到晚上八點再醒。

梁紹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還有他人去哪了？

上完最后一節課就招呼都不打一聲地消失了，連晚飯都沒吃。

問蘇浩和齊梓謙，他倆也全說不知道。

好不容易挨到了七點。

我沖了個澡，便想動身往實驗樓去。

可好巧不巧，吹頭發的時候，吹風機突然罷工了，從尾部冒出夾雜著火花的白煙。

「臥槽！」

我嚇得一把拔掉電源，將吹風機扔出去老遠。

嘖。

頭發還在濕噠噠地往下滴水，這樣可出不了門。

浩子和謙子沒置辦吹風機，平時都是和我共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