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一點了,紀真宜的明信片還沒發過來,他帶著氣點進微信,看見紀真宜換了新簽名,是「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謝橋盯著瞧了很久,自認為十分矜持地、意思意思地、出于禮貌地笑了笑,微信上給紀真宜發了個「咳」。
那邊立馬就回了,“謝總,還沒睡嗎?”
謝橋看著這個「謝總」蹙起了眉,不準備回話了,他等紀真宜自己意識到錯誤。
在紀真宜連發了幾句,“怎麼了?”“人呢?”“睡了嗎?”
后,才意識到隔著屏幕紀真宜是看不見自己臉色的,才勉為其難地回他,“沒有……”
紀真宜又回他,“這陣子忙完是不是可以休息幾天了?我們寶寶太辛苦了。”
“貓貓按摩•jpg……”
“羅跖最近有假嗎?要不約他去釣魚吧?記得穿厚點。”
謝橋不想去見羅跖。
羅跖整天不是忙著醫院,就是忙著追樂陶,奈何佳人無意,追人進度為負。
而且知道學生時代樂陶和謝橋那些事后,一見到他除了吐苦水就是夾槍帶棒的諷刺。
謝橋反問他,“你那里怎麼樣?”
“很好。”要說的太多,紀真宜發來段語音,“這里真的特別漂亮,前兩天不是下了場雪嗎,今天捉了次山雀。真跟魯迅書里寫的那樣,掃開雪露出一塊地,支個篩子,撒些飯粒什麼的,竟然真給我們捉住啊哈哈。”
紀真宜上學時功課那樣爛,竟然把這段記得這麼清楚,可見也不是腦子笨,只玩心是真的重。又想到當年紀真宜自稱魯迅學者,不禁莞爾。
紀真宜發了幾張照片過來,借了地勢拍的,視野空遠遼曠,連綿的覆著皚皚白雪的群山爭秀,青翠挺拔的松掩在厚重的雪下愈顯風骨,寒氣逼人,意境空遠。
謝橋仿佛身臨其境,那股凜人的寒意奪面而來,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
夜里是靜的,耳畔呼吸輕輕,有種伶仃卻又溫柔的寂寞。他看著壁燈在墻上投出的昏黃陰影,心都放了軟,“很好看……”
“嗯。”紀真宜難得沒有得意,但說話時嘴角一定是翹的,噙著笑,“下次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來。”他說,“小橋,這里真美。”
莫名其妙,這麼平常的一句話,謝橋心動了,不可抑制、十分不矜持地心動了。
深夜叫人盲目,心動讓人沖動,電話剛掛他就訂了去商市的機票。正好有假,明天去后天回,當旅游好了。
他決定不告訴紀真宜,要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驚喜。
世事總是不如人愿,第二天午后,紀真宜拍攝時接到村民電話,那邊方言濃重地告訴他有個叫謝橋的小伙子上山崴了腳救到了村民家里,要他去接時,都嚇懵了。
這里重巒疊嶂又大雪封山,謝橋怎麼來的?不會是徒步走來的吧,頓時七魂沒了三魄。掛了電話匆忙請假回到借宿的人家,問那里怎麼去?
公路被厚雪封住了,要走兩山低處雪水泥濘的間道過去,汽車太寬,摩托山路難行,謝橋腳崴了怎麼過來?
老漢說沒事,我那有匹馬騾后面架個車能把他載回來!
眼前馬騾比馬還高大,體態昂健強壯,大冷天里鼻息粗熱,后面搭了個輪子很大的斗車,紀真宜沉默了。
老漢說,莫怕,我從小就駕騾車,駕駛經驗五十多年!保證完成任務!
行吧,也沒辦法了。
紀真宜坐到車斗里,來吧,坐著騾車的騎士要來迎救為愛走千里的公主了!
第五十九章
山路窄而顛簸,混著雪水泥濘難行,紀真宜一路擔驚受怕,總算有驚無險地到了。
是個外觀不錯的樓房,旁邊的雜房檐下還垂著冰棱,謝橋正站在屋階前等他,臉被凍得發紅,漫山白雪也不如他干凈。
他一眼望過來,紀真宜喜歡得要了命了。
連忙上前,“小橋你怎麼來了?腳沒事吧?疼不疼啊?”
他頭發原本長了,在村里剪過一次,現在瞧著是個板正俊俏的小青年,明眸皓齒,精干活力。
謝橋薄唇抿著,“想告訴你。”
“什麼?”
“謝橋自己來了。”
夢也何曾到謝橋。
夢不到謝橋,謝橋自己來了。
謝過主人家,還塞了些錢,謝橋看著騾車臉上比剛才紀真宜還要來得精彩,紀真宜哄著才讓他坐上去。
“寶寶想什麼?”
謝橋第一次來這麼窮僻的地方,他看著泥濘的山路和前面那頭昂健的馬騾,沉思良久,“想捐款……”
紀真宜把他的手放進自己衣服里,隔著一層保暖衣焐著,忍俊不禁。
又想起謝橋高中讓送早餐的女生去捐愛心早餐,見了人間疾苦就想慷慨解囊。
他正笑著,抬頭見謝橋眼潭精亮地看著自己,漂亮的喉結攢了一下,紀真宜不自覺跟著滑動,呼吸漸重,身上燥熱難忍。他心虛地往前看了一眼,大爺還在駕車,只一個背影。
他再看回來,自己和謝橋的唇已經只隔分厘了,喘息交錯,視物不清,騾車顛顛簸簸,人也跟著晃晃悠悠。不知道誰先吻上來的,起初只是試探地碰一碰,可漸漸就分不開。
熱戀期分離大半個月,何止小別勝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