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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雨》第71章

突然間天翻地覆了。

他那時候,每天去醫院前都繞去廟里,一到醫院就跟狗一樣巴巴跟在醫生后面,“能救嗎?有救嗎?今天沒辦法,明天呢?”

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折了幾萬只千紙鶴,像要凍死的人一樣無望地乞求,“救救他吧,救救他吧,他才十八歲啊。”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要是有人說割肉能救他也會割的,可偏偏求路無門。

該來的總要來的。

頹白的病房墻壁,空氣中漫著股甘苦摻半的醫院特有的藥水味,一個干啞粗噶的聲音在說話,“當初答應你的環游世界,藍天白云,紅花綠草,哥陪你看不了了。你去找別人吧,找個像我一樣愛你的,別犟。”

紀真宜嗤笑,“你以為我會為你守節嗎?呵,還像你一樣愛我?你愛我,你有多愛我,愛我你別死啊!”

紀真宜當然是胡攪蠻纏給他出難題,誰也不會自己想死,韓放箏尤其。

“我知道你沒心肝。別記著我,把我抹掉吧,去找別人。最好我死了你馬上就去找,找個人難啊,這輩子你別隨隨便便找個人就那麼稀里糊涂地過了。”

他都要死了,還是一副「紀真宜歸我包辦」的德行,“我都給你想好條件了,起碼長得要帥吧,我成績不好他不行,咱們要求得往上提,他得聰明得成績好,不要像我這麼愛打架,但起碼得能護住你吧。”

紀真宜死死憋住眼里的淚,他心里大罵自己窩囊廢,人還沒死呢哭個屁哭,他真不想哭,可韓放箏不放過他。

“說起來真好笑,以前總想干你一次,騎車你抱著我腰的時候,生日你給我畫涂鴉墻的時候,在沙灘打架結果抱一起滾的時候。

總怕你疼,總擔心我不會,總覺得時候還不到。”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很虛弱地自嘲,“誰知道現在全身都是管子,說會兒話就累得喘不上氣。”

他呼吸適時地重起來,熟練地給自己扣上氧氣罩,吸了會兒氧,又推上去。

那只從空蕩蕩的袖管里伸出來的手,干枯得骨節和青筋都清晰可見,像漏了氣似的,只剩一張皮。

誰也無法聯想到他之前兩指捏著煙坐在機車上嬉笑怒罵,張揚意氣不可一世的樣子。

他癱在病床的靠枕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臉色白得像鬼,眼睛都深陷進去,空洞洞的兩個眼珠子,嘴唇枯得沒有一絲人氣。

他毫無起伏地「啊——」了一聲,很干癟很蒼白的遺憾,“還是好想干你一次啊。”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視,紀真宜盯著地,韓放箏看著天,借此阻斷那種陰悶的痛苦。

紀真宜痛苦地捂著頭蹲在地上,他實在受不了了,某個躍動不息的器官像被人死死攥在手里,他疼得快不能呼吸了,“你要死就去死!你他媽要死干嘛還來招惹我,你他媽招我,你害我……我他媽一閉眼就能忘了你……”

韓放箏像聽不到他的話,靜了一會兒,自顧自說著,“我跟我媽說好了,我死了讓他們給我戶頭里存的那些錢全留給你。你這輩子想干嘛就干嘛,我死了也不能讓你再為錢發愁。買最好的紙、最好的顏料,最好的筆,以后你每次買新筆都當是我送的……”

他緊接著罵了一句,“操,又他媽忘了讓你把我給忘了,真雞巴煩人。”

又是沉默,空蕩的病房里除了雨打窗戶,只有紀真宜哭到抽搐的顫音。

“老子到死都是處男啊,還是想干你一次,下輩子行嗎?”

他媽的,都到這個時候還說這種不要臉的逼話,紀真宜要還能說得出話,開口一定是罵娘。

可他聽見韓放箏長長的一聲哭吟,哽在胸腔和喉頭之間,那樣不甘卻又無力,“我他媽真不想死啊。”

韓放箏死在另一個下雨天,城市里呼呼啦啦的大雨,天色陰暗得像塌下來,沒有雷,雨勢洶涌得空中都漫起了霧。

他看著天上潑下來的雨,落到地上匯成一條條翻涌滾動的小水流,順著排水板的洞一股腦淌進下水道里,消失不見。

那樣恢弘盛大的一場雨就這麼無聲無息被吞掉了。

每一個下雨天他都無比想死,讓他想起韓放箏死的那天,鋪天蓋地的大雨和悲傷一起席卷他。

那樣潮濕,那樣陰悶,空氣粘重得叫人呼吸發緊,積郁的悲傷哽在喉頭非得哭出來一場不可。

“紀真宜你他媽再不給老子吃藥,老子削死你!張嘴!”

“這點海算什麼,以后藍天白云,紅花綠草,應有盡有,哥帶你環游世界!”

“紀真宜,別怯,大搖大擺,橫著走!”

韓放箏一死,他的脊梁骨就斷了,又成了一個扶不上墻的賤種。

可能韓放箏活著,他們過不了幾年就會分手,會鬧掰,會老死不相往來,再往后十年誰還記得誰?

可韓放箏死了,死在最好的、最該盛放的、紀真宜最愛他的年華。

國產青春電影里最操蛋最惡俗的結局降臨到了他頭上。

第三十六章(上)

謝橋耐心地聽他顛三倒四地說完。

心里有個計較。

他想……

他騎著雅馬哈MT-09重機車載著你是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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