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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個人高馬大的體育生蹲著站著圍了幾排,摩拳擦掌眼神發綠地盯著瘦猴桌兜,齊齊響亮地咽了一聲口水。
“我操,魔法少女cos我可以!”
“有觸手嗎?”
“國產片啊,咋還說中文呢?”
“這女孩兒是不是有點小了?同志們,看片歸看片,底線得守住!”
“閉嘴閉嘴都閉嘴,這舞跳半天了,猛男咋還沒出來?”
“我們他媽不就是猛男嗎?”
……
于是,猛男們聚精會神地花了二十分鐘看朵蜜天女如何用炫光光舞法制服混舞王麾下的惡勢力。
“老子差點被扒光衣服吊在班級門口示眾!到現在都有人一見我就跳炫光光舞法!我操你媽!”
紀真宜和小馬笑倒,瘦猴氣得起身一人給他們一腳,又憋了一肚子氣橫眉豎目地坐下來,“昨天也是,我和丁哥徐哥從那回來,心里特別記恨你,尤其打電話你還不接,氣得恨不得把你揍回娘肚子里去!”
又懊喪地說,“但我知道,韓哥最討厭人欺負你。”
他恨恨地,“我真不知道韓哥喜歡你什麼?你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哪點值得喜歡?韓哥那麼好,那麼厲害,我還想得多好的女孩兒才能配上他,怎麼就是你!?”
他低下頭,眼睛又紅了一圈,孩子似的較勁,“有時候,我看你活得高高興興一點都不記得韓哥的樣子,真想狠狠教訓你。”
紀真宜看著他,有一個艱難又慘淡的笑,“你跟我這麼提他,已經把我教訓慘了。”
再沒人說話,火雞還剩大半,簡單收拾了一下,各自去睡了,小馬和瘦猴睡一塊兒,紀真宜獨自睡客房。
外面大雪紛揚。
紀真宜躺在床上,像吸了一朵烏云進肺里,積悶陰沉,堵得心口難受,像要在身體里下雨,然后從眼睛里流出來。
他一動不動,渾身冰冷地躺在床上,任身體里下了幾場大雨,等到時鐘走過五點,才坐了起來,腦袋缺氧暈了一暈。
憶起去年今日,恍如舊夢一場。
他渾渾噩噩地爬下床,去廁所抽了根煙,回來的時候走錯了房,無意間推開了瘦猴的房門,和聽見聲響驚慌抬起頭的馬盛淇對個正著。
天剛蒙蒙亮,才過六點,天還透著股寒冬的霧藍。街邊有掃雪的清潔工人,紀真宜從機車上下來,取下頭盔丟到小馬懷里,“謝謝你送我,走了。”
“誒!”
紀真宜意料之中地收住腳,明知故問,“有事?”
小馬羞赧得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放,無計可施地朝他笑了一笑,“剛才的事你能不能……”
“好啊,可以不告訴他。”他揚起下巴,“但要看你表現。”
謝橋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五個多小時了。
他昨天想了一整天該去哪玩,該怎麼和紀真宜說,他對玩樂并不太精通,磕磕絆絆地選好地點,早早訂好票,安排好時間,「喜歡」要在雪剛落下的時候和紀真宜說。
他又怕自己忘了,把想好的話記在本子上,擔心讓旁人瞧見,手半攔著,掩耳盜鈴地偷偷念熟。
晚自習一下課就擠開涌在門口準備送禮物的女孩子往樓下跑,晚上很冷。
可他覺得暖和,每一步都熱騰騰的,因為馬上就要見到紀真宜了。
可他到了畫室,座位上空空的,紀真宜不在。
怎麼會不在呢?
董元柏用一種殘酷的幸災樂禍輕慢地回答他,“不知道,去哪玩了吧,一天都沒來。
”
怎麼會?明明答應好了。
他像被拋棄了一樣落寞地在街頭走著,給紀真宜打了三十幾個電話,每一個都告訴他關機了。
還沒等到他和紀真宜說喜歡,雪就已經下來了。
六出紛飛,碎瓊亂玉。
一場出人意料的、像要淹沒城市的大雪。
街上到處是圣誕裝飾和情侶,嬉嬉鬧鬧有人接吻,謝橋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輾轉向人要到了瘦猴的手機號。
打了十幾個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那邊說爹罵娘的叱罵聲不絕于耳,他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掛了。
謝橋平生第一次被人這麼罵,真正狗血噴頭,不堪入耳。可他反應過來,還是趕緊又撥了個電話過去,已經被拉黑了。
周圍天旋地轉,深夜的街頭人影幢幢,城市的道路星羅棋布,他不知道該走那條路才能找到紀真宜。
他拿著手機站在雪里茫然四顧,甚至想打電話給舅舅,讓他擅用職權幫他查一查,紀真宜去了哪里?
他喜歡上一個人,就像一個剛學步的孩子,每一步都跌跌撞撞,笨拙又忐忑。
他揣著一顆滾熱的真心想要去送給紀真宜,結果被晾了個干干凈凈。
門口窸窸窣窣,紀真宜進來看見謝橋時還沒反應過來,虛弱地笑,“小橋,你要去學校了?”
謝橋起身,走向紀真宜的每一步都沉重,黑瞋瞋的一雙眼,布著蛛網般細小的血絲,“你去哪了?”
紀真宜臉色枯白,無力應付他,側身往臥室走,“我太累了,先去睡會兒啊。”
謝橋攥著他手腕將他拽回來,毫不退步,“你去哪了?”
紀真宜腦子像被淹進水里,負累不堪,他一點精神也沒有了,耐著性子,“小橋,我等會再跟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