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橋看著筷尖踟躕半秒,“阿姨,今天菜有點辣。”
對面的紀真宜喜上眉梢,神氣活現地對他媽說,“就跟你說他只能吃個寶寶辣。”
祝琇瑩解釋,這是寶寶辣,只放了兩顆小米椒。紀真宜反駁她哪個寶寶吃小米椒。
祝琇瑩被他駁倒,連忙起身要給謝橋現炒兩個菜,被謝橋攔下來,說挺好的,他吃得差不多了。
一聽他說吃得差不多了,祝琇瑩更要起身,拿了一袋草莓出來,說是有機果園摘的,個頭大汁水足,正好飯后吃。
等謝橋洗完澡出來,紀真宜正捧著滿滿一玻璃碗草莓,碗邊上還不倫不類地臥著兩個月餅,倚在浴室外邊等他,“走小橋,我們去天臺看月亮。”
謝橋剛洗完澡,沾著濕意的碎發半掩在眼前,思緒被熱氣蒸得有些不清明,臉蛋熏紅,懵懵懂懂間讓紀真宜塞了一顆草莓,好甜,含糊不清地說,“沒開門……”
“開了,開了,趁我媽洗碗趕緊走。”
門真的開了,倒沒什麼人上天臺來,空曠寥靜,只有不知疲倦的晚風在呼呼打轉。
夜空霧蒙蒙的,飄著幾朵不知趣的云,原本臆想中皎若玉盤的中秋月像被臟東西遮了一塊,琵琶攔面讓人掃興。
紀真宜對今天的月亮不太滿意,他兩手伸出欄桿外,像要把風攥住一樣胡亂抓了幾把,風拂得他額前的發輕輕起落,月光把他側臉勾出一個慘白的輪廓,“中秋節的月亮也不是很圓嘛。”他仰頭神色不辨地看著月亮,意興闌珊,“這就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對吧?”
謝橋端著那盤草莓,邊抬頭邊往嘴里送了一顆,他覺得今晚的月亮像一盤乳黃色的奶酪,甜膩膩的暖融融的,“嗯……”
紀真宜整個人都搭在欄桿上,饒有興致地偏頭看他認真地吃草莓,薄粉的嘴唇沾上些汁水,紅紅潤潤,斯文乖巧地上下抿動,像只兔子。
紀真宜都不知道自己笑了,放軟了聲音問他,“這句話有什麼寓意嗎?”
謝橋稍作思忖,說這是一種天文現象,簡要和他解釋了一下望朔。
秋天的夜風在天臺打著旋刮卷,跟紀真宜一樣懶洋洋沒什麼力氣的樣子,說不清是燥還是涼,吹在人身上溫溫柔柔的很干爽。
紀真宜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兩根手指打架,“就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他垂下頭,后頸的棘突頂出來,森白的月光荷滿他兩肩,清癯伶俜,“就像「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種,沒有嗎?”
謝橋秀挺的眉頭稍斂,含著草莓果肉沉吟半晌,才斟酌著開口,“可能是,你想要的,會比你期待的晚來一點點。”
紀真宜聞言眉毛挑了一下,說不清對這個解釋滿不滿意,“我知道了!”
突然兩手捧著做個碗裝伸向謝橋,眼睛狡黠地彎著,笑出兩排潔白光亮的牙齒,“十五的月亮十六元,就是我帶你看了十五的月亮,你給我十六元。”
第十二章
收假考了兩天考試,花了一天講考卷,又到了國慶,輿論當頭學校迫不得已十分意思意思地給高三放了一天假。
國慶那天哪都紅旗招展,紀真宜和瘦猴在街上碰頭,小馬補課去了,下午才來會合。
按瘦猴的計劃是必須要去電玩城里玩個底朝天的,可今天這大好的日子電玩城好死不死竟然暫停營業。
倆人毫無頭緒地瞎逛了一圈,商場是塊屏都在播閱兵,頓時無處可去。
于是花了三十塊錢,躺在兒童區的滑梯泡泡球里看了一上午閱兵,除了偶爾被胡蹦亂顛的小孩踢著踹著以外,體驗上佳,觀感良好,紛紛覺得步伐很齊,裝備很屌,國力很強,不愧是和平發展的國際化大國。
兩位與有榮焉的大國子民豪情萬丈地從泡泡球里爬出來,勾肩搭背準備去搓一頓解決午飯。
出商場的時候,紀真宜不知掃到了什麼,腳下一頓,吩咐瘦猴,“你等我一下。”
瘦猴看他帶回來的那袋子,面露不屑,“這買的什麼呀?粉得這麼娘們兮兮的,杯子?”
紀真宜不答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快點,吃飯去。”
吃完飯,去了趟網吧,開了個包廂打游戲。
瘦猴是實戰派,邊拍得鍵盤啪啪響,邊開麥罵拖后腿的豬隊友。
紀真宜聽他用「我是你爸爸」開啟一場戰爭,又用「你媽死了」結束戰斗,唏噓不已,“你怎麼吵個架還搞得自己喪偶了呢?”
瘦猴腦子好久才繞過來,急赤白臉強行給自己挽尊,“他媽生了這麼個傻逼東西還能有臉活嗎?”
瘦猴同樣看不起紀真宜,他聽紀真宜在那掐著嗓子作腔拿調的玩女號,不知道多少受騙的男人爭著給他上供裝備。
瘦猴要不是坐他旁邊,聽見這聲音估計也得浮想聯翩,這他媽得是個多騷多俏的女的啊,說話膩得跟拔絲的糖水似的。
奈何瘦猴深知內情,現在幾欲作嘔,“能別這麼玩嗎?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斗嘴的理由永遠充足,斗到最后斗無可斗,還想再斗,無外乎扒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