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深在這邊的行程只有三天,時間安排得很緊,去酒店放了行李,緊接著出發赴商務邀約,第一天的行程結束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八點。
終于能歇下來喘口氣,累了一整天加上倒時差,他的身體各處都在發出疲憊信號,洗完澡倒在床上,放空思緒想強迫自己入眠,依舊是失敗。
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坐起身,發呆片刻,他拿起手機,習慣性地點進了封肆的朋友圈。
來了這里陸璟深才忽然意識到,即便是在同一座城市,他沒有封肆的住址和其他聯系方式,想要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也并不容易。
那麼這七年,封肆漫無目的地滿世界找他,又是經歷過怎樣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能最終找到?
可他還是把那個人推開了,在一再讓對方失望甚至絕望后。
暈漲的腦子里一陣刺痛,陸璟深有些喘不上氣,艱難地往下翻封肆的朋友圈,手指忽然一頓。
封肆前幾天更新的一條下面附了個定位,點進去地圖顯示距離這間酒店不算太遠。
陸璟深沒有多猶豫,起身換了衣服。
二十分鐘后,他獨自一人開著車,融入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潮里。
車是問酒店租來的,從法國回國后他申請了國際駕照,右舵車雖然開著有些不習慣,但不想被人打擾,所以選擇了自己開車出來。
到目的地是三十分鐘后,陸璟深靠路邊停車熄火,看了看窗外,這一片都是住宅區,夜色已沉,雪也停了,四下靜謐。
遠處教堂的穹頂在夜幕下隱約可見,和封肆發進朋友圈里的那張照片上的角度相差無幾,不知道這里是不是封肆的住處,但除了來這試試,他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法子。
真正到了這里,他其實也沒想好如果能見到封肆,要說點什麼。
陸璟深舔了舔自己略干燥的唇,用力握了一下方向盤。
現在是夜里九點半,他看向窗外閃耀的燈火,心神逐漸平靜下來。
至少,別再像那晚一樣,弄得那麼僵吧。
封肆是在十一點以后回來的,雙手插著兜打陸璟深的車邊過,走出去幾步又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的人,果然是陸璟深,不是他眼花了。
他走回車門邊,抬起手打算敲車窗時頓住,改了主意,倚車邊點了根煙。
陸璟深睡得很沉,手臂撐著方向盤,側著頭過長的額發擋住了眼睛。
能在這種地方睡過去,可見之前熬了不短的時間。
封肆在火光明滅中盯著車中的人,目光慢慢描摹他的臉,煙吸入肺里,再緩緩吐出。
陸璟深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察覺到雙腿酸麻難忍時睜開眼,轉頭卻見封肆靠在車外抽煙,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睡著,而封肆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封肆的目光瞥過來,隔著車窗玻璃和煙霧,陸璟深看不太清楚他眼里的情緒,愣了一下,回神立刻推開車門下了車。
封肆靠在車邊沒動,嘴里叼著煙打量著他,不咸不淡地問:“陸總怎麼來了這里?”
陸璟深也在看他,一個月沒見,封肆的樣子看著沒什麼變化,要說變了,也只是對他的態度,比從前冷淡了很多。
說不難受是假的,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自己面對這個人冷漠雙眼時,心里的承受能力。
“有工作來這邊,今早剛到的。”他如實說。
封肆:“哦。”
封肆這個態度,陸璟深又不知道能說什麼了,沉默了一下,沒話找話:“你家住這里?”
“啊。”封肆的回答,依舊能省則省。
陸璟深硬著頭皮說下去:“你還能回去嗎?”
“回哪里?陸總你的家?”封肆嘲弄道,“回去做什麼?躲你家里繼續給你做家庭煮夫?”
“不是,對不起,”陸璟深澀聲道,“我知道我做得不對,當年是,現在也是,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確實……心理那關過不去,不敢承認我們的關系,我想改,……我會去看心理醫生,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真的,我真的想改。”
陸璟深艱難把話說完,封肆沒有應聲,就這麼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不時吐出一口煙。
陸璟深猜不透他沉下的目光后面代表的深意是什麼,慢慢收緊手,像等待宣判一樣緊張和煎熬。
封肆終于開口:“原因呢?心理那關過不去,總有原因吧?你家庭氛圍和睦,父母都開明,弟弟本身就是同性戀,你這麼恐同,不敢面對自己的性向,到底是為什麼?”
陸璟深的手指用力掐進掌心,嘗到尖銳的痛,腦子里那種不斷拉扯他神經的刺痛也隨之蔓延開,他有些難受地張開嘴喘氣,聲音也不穩:“抱歉,你能不能再等一等我,不會太久,我保證……”
“你能給我保證什麼?”封肆皺眉打斷他的話,忽然抬手扶住了他頸側,提醒道,“深呼吸,放松。”
陸璟深不斷閉眼又睜開,半晌呼吸才逐漸恢復均勻。
封肆收回手:“你的樣子太不正常了,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開車出來做什麼?不怕又碰上不懷好意的人?你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