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域安排了最好的養護機構,然而羅寶凡的親手照顧卻還是包括要給那個燒傷病人擦洗、換藥,甚至是清創……
占滿整個世界的潰爛的傷口,流滿雙手流滿全身的無止盡的膿血,還有永遠不會停止的刺耳的嚎叫shen吟,這一切的畫面至今都是羅寶凡午夜夢回時的恐怖記憶。他憤怒過,拒絕過,可這些暴力反抗在羅域面前屁都不是,他只是告訴逃無可逃的羅寶凡,他逃出去一天,就在里面多待一年。
這樣下去,說不準哪天我們羅家就培養出了一個救死扶傷醫術精湛的大偉人?
羅寶凡永遠記得羅域當時看著自己說這句話是眼中那期待又寄予厚望的閃亮目光。也是這張臉在羅寶凡的心里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鷙烙印。
時至今日再被提起,羅寶凡的害怕終于掩藏不住,他緊緊捏著褲邊,焦急地對羅域道:“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架,我一定好好念書,好好做人……”
羅寶蝶也在一旁抑制不住的嗚咽起來,一邊哀求夾一邊哭泣,雙人夾雜和聲的效果比方才的電視還要熱鬧。
伴著這樣獨特的背景音,羅域仍舊神態自若地給曉果分類著拼圖,面上的神色甚至是溫柔的。
直到一聲清脆的“啪嗒”響起。那是手掌抽打在皮膚上的動靜。
羅域轉頭瞥了瞥身邊空了的椅子,又望向羅家姐弟的方向,原來坐得好好的曉果不知何時竟走到那里。
站在羅寶蝶面前的曉果雙手夾在背后,肩膀防備得微微拱起,腳邊則躺著一張孤零零的紙巾。
羅域掃了一圈,收起了笑容
“曉果。”
聽著羅域的呼喚,曉果立刻跑回了桌邊坐下,他臉上雖沒有太大的情緒,但是從那垂下的瞳仁里能看得到一絲懵懂的委屈。
“姐姐……哭了。”曉果輕輕地說。
羅域抓起他的手,能看見上面有一塊被抽打到的紅痕,羅域輕輕地替他揉著,一言不發。
羅寶凡隱隱知道自己又闖了禍,他想解釋是那傻子莫名其妙跑過來伸手的,誰知道他想干嘛。可是說到底羅寶凡還是因為被羅域壓制得起了驚懼的怒火,一見曉果靠近,便沒能控制得住。
這個蠢貨的良好待遇,更襯出他們兩人的凄慘境地。
憑什麼?!
可羅寶凡心內再不忿,面上還只能努力解釋:“我、我不是故意打到他的……”
羅寶蝶也心急慌忙地撿起地上那紙巾,不管臟不臟就往臉上擦。
“謝、謝你……”
她想對曉果擠出笑容,表情卻只顯得扭曲。還真被二嬸那烏鴉嘴一語成讖了,他們難道已經低賤到要尋求一個傻瓜的憐憫了嗎?
羅域把人攬住,低頭問曉果:“疼不疼?”
想給對方遞紙巾卻反而被打了手,受到打擊的曉果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剛才有點疼,現在羅域揉揉已經不疼了。他往羅域身邊靠去,又從對方的手臂間隙探出眼睛偷偷看著遠處的兩人。
羅域道:“以后看到陌生人,不要隨便靠過去,知道嗎?”可是他大概忘了,那時候請曉果吃西瓜的自己,應該也只是一個陌生人。
曉果還是乖乖地點頭。
而不遠處聽見這話的兩人,那臉色可是十足精彩。
“行了,話是那麼說,你不還是我弟弟嘛,我不可能不心疼。”
前一秒還是“陌生人”,后一秒又變成了“心疼的弟弟”,饒是兩人早就習慣了羅域的脾氣也有點轉不過彎來。
羅域用一種和藹的語氣對羅寶凡道:“你打架,不去上課,說到底也是因為不喜歡學校。按我看來,要是不喜歡就別委屈自己了。我已經替你辦了退學手續,從此以后,就不會再有那麼多煩心事了。”
此話一出,羅寶蝶的眼淚只流得更洶了。
羅寶凡雖不是名校出生,但到底是個求學的地方,退學沒關系,只要有錢出國進修多得是辦法,可是學校不過是給羅寶凡記了個過,到了羅域這兒便直接掐了他所有的后路,羅域這話的意思便是羅寶凡的求學生涯到此為止了,他既然想做個廢人,那便一輩子都是廢人吧。
羅寶凡自己也愣住了,在他怔然的表情下,羅域牽著曉果的手站了起來。
“我看著你生活也不忙,”他對羅寶蝶意有所指道,又轉向羅寶凡,“以后你也閑著了,既然如此,兩人可以常常結個伴多去探望探望你母親,她……可比你們倆可憐多了。”
羅域說完,便朝二樓走去。
“樓上有好幾個畫框,我們去看看選哪一個把拼圖掛起來好不好?”
羅域捏捏曉果的手,將他的注意力從那二人身上拉了回來。
“好的!!”
“白色的好看還是黑色的好看呢?”羅域問。
“唔……粉紅色!”
“哪里來的粉紅色?”
“橘黃色!”
“我們沒有橘黃色,你在胡說嗎?”
“粉紅色!”
“好吧,明天去買一副橘黃色的……”
一直到二人消失,羅域那溫柔的聲音還在不間斷地飄來,在羅家姐弟耳中卻只覺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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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家壽宴讓羅域出了一趟門后不適了好幾天,之后的一段時日他又回到了蝸居在別墅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