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果在臺階邊站了一會兒后,走上前輕輕敲門。
他還是不會用那個門鈴,也沒有人教過他,蚊吶般的敲門聲響理應根本傳不到屋內,更別提如果里面的人在樓上的話。然而曉果沒有放棄,在他不遺余力地長時間輕扣下,門竟然被打開了,門后則站著方璽。
方老師臉上的神色看不出什麼特別,不等曉果開口便讓他回去,說羅域已經睡下了。
曉果張了張嘴巴,似想說什麼,可只發出了“蘋果”兩字音色又低了下去,只那樣木木地站著,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方璽不懂他的意思,又要求了一句讓曉果早點回去便要關門送客,可曉果沒動,方璽那手抬了抬,不知想到什麼還是放下了。
“我找司機送你,別又迷路了。”
于是方璽便看著司機把車開來,又好言好語地將曉果邀請入車內,然后慢慢駛離別墅區,等到那劃破夜色的車燈漸漸消失在遠方后,方璽這才關上了門。
上樓的時候,他忍不住看了眼走廊盡頭羅域緊闔的房門,方璽若有所思,片刻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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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相約未見后,曉果一連有十來天都沒有再看見羅域了,對方沒有再如之前那樣讓方璽或者運送員去找他來玩。而曉果卻去過別墅區找羅域,他敲門的時候偶爾會有人來開,不是方璽就是周阿姨,但都不是羅域,他們總是說羅域休息了,或者是不在,然后勸他下次再來,曉果全都信了,于是聽話的過幾天又來敲門,卻依然一如之前。
也不知道曉果是不是不懂得灰心的感覺,因為他每次站在門邊都是很高興的樣子,直到周阿姨或方璽一次次撲滅他這樣的熱情。
最近一回是兩天前,曉果來是想跟羅域分享一個好消息的,上周他發了工資想再補買兩個蘋果給羅域送來,然而很可惜,有機果園的一折蘋果已經賣完了,恢復了原價的蘋果曉果買不起,他只能把錢先暫時偷偷放在枕頭下面,等降價的時候再說。曉果等啊等,等啊等,原以為會如趙大姐所說的遙遙無期,誰知道曉果運氣不錯,中秋賞花節那天會有別的水果優惠出售,曉果一聽立刻跑來想告訴羅域自己要送他禮物了,結果卻失望而歸。
聽著方璽把前幾次的說辭又重復了一遍后,曉果只能一邊想著“羅域到哪里去了呢”,一邊悻悻地離開。
然而曉果沒注意的是,每回他走時,二樓的窗臺暗處都默默地站著一個人,目送著他一點點遠去的背影。
羅域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特殊的表情來,只除了一張比以往更顯蒼白的臉。
雖然人看不到,但對曉果來說遠不到放棄的時候,更不影響他送禮物給羅域。
那一天雨下的有些大,伴著陣陣電閃雷鳴,曉果在瓢潑的雨幕中下班回到了宿舍里。他很少打傘,都是穿社區下發的廣告雨衣,有些寬大,胸前還印著一些主旋律的宣傳標語,系扣在下巴處牢牢收緊,只露出一張圓圓的臉來,除了脖子不太能轉動,整個人都裹得滿滿的,在雨中穿行倒并沒有淋濕多少。
不過即便是夏天,這一路走來風大雨大也有些冷,曉果到宿舍的時候凍得牙齒都嘎吱嘎吱作響了。
好在徐龍并不在浴室,只那男人和男孩兒在睡覺,曉果脫了雨衣得以洗了個舒服的澡。
洗了澡一邊擦頭發一邊拿出自己的小賬本,曉果準備清算一下自己的錢,因為明天就能買蘋果了,可是當他爬上床想從枕頭下掏出自己新發的工資時,觸手卻只摸到一片空氣。
嗯?
曉果疑惑,又是一番好找,最后索性把枕套都拆了卻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目標。
我的錢呢?!!
曉果一臉緊張。
上鋪相擁而眠的一大一小已經被他來回的折騰給弄醒了,那個男人一邊哄孩子一邊盯著曉果,眼瞧著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尋找,一如之前找蘋果那樣,就差將宿舍給翻過來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可是這卻比丟蘋果要嚴重得多了,那是曉果整整一個月的工資,因為考慮到特殊人群取款方面的問題,生態園會按對方的需求來決定是發現金還是打進卡中由監護人代領,而曉果都是領的現金,然后再由盧薇紅把基本的生活費留下給他,將剩下的替曉果存進銀行里,密碼也一同保管,盧老師說曉果要用錢再找她,從曉果進生態園開始便一直都相安無事至今,也沒有發生過遺失的問題。然而這一回盧老師還沒來得及上門,錢卻不見了!?
曉果急得眼睛都紅了,他一回頭對上那男人的目光,立刻問道:“你看見,我的錢了,嗎?我的錢,不見了……有很多很多,的錢。”
男人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繼而竟像是沒聽到一樣直接閉上了眼睛。
曉果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又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房間里團團轉起來,嘴巴里念叨的聲音也越發響亮,聽來隱隱地有種悲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