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是養病的日子太乏味了吧,方璽難得給羅域找了個借口。
其實曉果說不清楚他現在所住的地址,司機是跟著綠野生態園的班車路線來行駛的,好在到了那熟悉的站臺后,其后的路曉果就認識了,根據他的指示,車子慢慢駛進了一片老舊的小區。
那路狹窄彎曲,羅域的車幾乎是險險的貼墻而過,一番避繞后才堪堪停在了樓下。
羅域搖下車窗,向外面的公寓樓瞥了兩眼,黢黑的夜色下,那不過五層高的斑駁矮樓模糊不清,然而門口堆放的垃圾,陽臺邊各種搭起的違章建筑卻依舊引人注目。
曉果下了車,站在外面和羅域告別。
羅域笑著剛要問他住在幾樓,忽然聽見有人叫曉果的名字。
“阮曉果!”
只見昏暗的樓道中走來一個人,借著一樓幾家住戶的光,能發現是一個三、四十歲,身材微胖的女人。
“盧,老師。”待到對方走近,曉果禮貌地叫她。
然而女人則看看曉果,又去看羅域,面上露出一抹疑色來。
羅域并沒有同她搭話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對曉果招招手,便吩咐司機開車,同時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從剛才起就一直震動著的手機。
來電人——杭巖。
盧薇紅看著那緩緩向前滑動的車尾,轉頭防備地問曉果:“這是誰啊?”
曉果哪里說得清楚,“好朋友”這一套也就只有他會信。
盧薇紅聽了兩句就沉下臉來:“你知道我在樓上等了你多久?我跟你說過什麼,要早點早點回來,下了班不要亂跑,迷路了怎麼辦?除了單位里的同事,也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怎麼不聽話呢?”
曉果被罵得有些冤枉,也不會反駁,只站在那里。
而那頭,車被前面的行人暫時堵著的羅域也并沒有行遠,那個女人的嗓門那麼大,將他的神思從手機中拉了回來,羅域一邊聽卻一邊彎起眼笑。
電話里的杭巖有點無奈。
“……羅域,你聽沒聽我說話?我看了你這個禮拜的檢查報告,你的指標有點波動,是不是沒注意休息?你晚上睡眠好嗎?”
羅域一只耳朵收集著盧薇紅的聲音,一只耳朵應付杭巖,語調悠然。
“被你這麼啰嗦,今天晚上的睡眠是肯定不會好的。”
羅域其實自認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他也總是和各種人開玩笑,然而能在他的玩笑中哈哈大笑的目前為止似乎只有電話那頭這一個人。
“別鬧,”杭巖是真的高興,羅域的狀態從聲音里能聽出還不錯,“你得自己小心,Dr.Moore也說,你只要注意心情,別的都不是問題。”
“我最近心情很好。”
羅域靠上椅背,透過前擋風玻璃,他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路邊還留給行人足夠的通行空間,但那少年好像對忽然出現在此地的豪車很是感興趣,放棄那寬敞大道,專朝車門邊擠,繞了半天沒走,似乎還想伸手摸。
前座的方璽忽然搖下車窗,冷冷地瞪過去一眼,成功嚇退了對方討嫌的咸豬手,猛地跑遠了。
羅域抬眼望向后視鏡,那少年要進樓道時也被盧薇紅喊住了。
“許龍,你去哪兒了?怎麼也這麼晚回來。”
少年卻沒曉果那麼聽話,不僅腳下不停,反而推了阮曉果一把,擦過他跑著上了樓。
盧薇紅愣了下后,一邊念叨著,一邊帶著曉果跟了上去。
此時車子總算等過了周圍的阻礙,順暢地開出了小區,羅域收回目光,只聽杭巖最后說了句“我過一陣就回來了”,羅域掛上了電話。
而那一邊,曉果和盧薇紅上了樓后,就看見毛毛叔在收拾東西,而許龍卻不見人影。
盧薇紅走到浴室邊拍門,曉果則圍著毛毛叔團團轉,不明白他這是在干什麼。
盧薇紅大著嗓門給他解釋:“你毛叔要搬了,他每天到超市都要一個多小時,早出晚歸累個半死,西區那邊的宿舍正好有閑余,來回方便,我就讓他搬過去了,你這兒離生態園近,不用動。”
她邊說邊一腳踢開了浴室的門,將里頭正在抽煙的許龍給揪了出來。盧薇紅是天使之家的老社工了,對他們這些人也算見了個遍。
聽著她一句句訓斥著許龍,曉果難過地看向毛毛叔。
毛毛叔也有點難過,他摸摸曉果的頭,又在耳邊比劃了下,意思是以后還可以打電話。
許龍剛從少教所出來沒多久,哪里會服盧薇紅的管,趁她一個不察就又刺溜竄了出去,一邊嚎叫著一邊把毛毛叔才整理好的箱子踹飛了。
盧薇紅氣得不輕,但這工作還得做下去,她喘了口氣,只能轉頭對曉果道:“你可別學他啊,剛跟你說的話記住了沒?”
曉果乖乖地點頭。
他一向是讓盧薇紅很放心的,自理能力強,又聽話,想到剛才看見的豪車,和車里的那個男人,盧薇紅雖覺奇怪,卻沒工夫深究了。
“曉果,我跟你說,你毛叔走了以后還會有兩個人搬進來,你要記得跟他們好好相處,你最懂事了,不要讓老師操心,如果有矛盾呢,不能吵架不能打架,他們要是欺負你了,你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