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這話說得很是不要臉。只穿薄衫的人是他,抱怨天冷的人也是他。不過和他料想的一樣,謝琢信了,還擔憂地握了握他的手:“可冷著了?”
謝琢不太能確定。雖然他感覺著,陸驍的體溫比他高上許多,但他常年指尖冰寒,并不能準確判斷陸驍冷還是不冷。
陸驍臉皮不夠厚,正想說自己進屋后已經暖和了,可這時,他的手被謝琢托起,貼到了脖頸兩邊。
“我原本想著,這里應該還算暖和,可以給你暖暖手,”謝琢有些無奈,“不過,現在好像又換成你在為我取暖了。”
陸驍沒注意到底是誰給誰取暖,他的腦子里充斥著“我出門前明明喝了水、為什麼嗓子現在這麼干這麼渴”,“阿瓷的側頸碰著好滑”,以及,“好近,隔得太近了,我的心跳怎麼這麼快”之類的念頭。
不知怎麼的,最后,他的視線不由地又落到了謝琢的唇上。
燥熱感從脊骨直竄頭頂,他知道自己這股沖動是什麼。雖然他自己一直潔身自好,但架不住周圍都是些勛貴紈绔。
可他十分確定,無論在什麼場合對著什麼人,他從未產生過這種沖動。
就好像謝琢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法力,將他牢牢吸引,拽入貪欲的深淵。
牽手不夠,擁抱也不夠。
甚至牽手和擁抱,只會激起他更多的貪求。
“延齡……”
直到出聲,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多沉啞,仿佛藏著無數的渴求和需索,卻沒有一個宣泄的出口。
這時,門外傳來葛武的聲音:“公子,點卯要遲了。”
像是從某種隱秘的氛圍中驚醒過來,陸驍抽回自己的手,沒敢再看謝琢,但咽下一口食物,又忍不住悄悄瞥了身邊的人一眼。
或許是因為他掌心有硬繭,謝琢的頸側被磨得微微發紅,另外,眼尾和耳尖也染上了幾分薄紅。
這一刻,陸驍忍不住低頭笑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晚上,隔著窗臺,他的掌心卻清晰感受著謝琢激烈失序的心跳。
文華殿里,因這幾日,咸寧帝的脾氣都不太好,內侍進出時恨不得離地兩寸,不發出半點聲音。
高公公的徒弟高和來接謝琢時,小聲賣好道:“這春雨擾人,陛下心中煩悶,謝侍讀可要謹慎些。”
謝琢頷首,溫和道:“我省得。”
高和又小聲告知:“楊首輔和大皇子都在殿內,”這才往殿門的方向抬了抬手,“謝侍讀請。”
大皇子李忱于十月底被前文遠侯世子刺傷,之后一直臥床休養,趁機暫避二皇子的鋒芒。如今徐伯明被腰斬,二皇子仍未解禁,一切塵埃落定,再無人能與他爭奪儲位,才施施然地讓太醫對外說他傷情已經痊愈。
謝琢視線在不經意間與大皇子對上,立刻恭謹地垂眸致禮,隨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幫咸寧帝整理奏折。
大皇子正與楊敬堯爭執,謝琢聽了沒多久,就明白了到底是什麼事。
制科開考在即,但主考官的人選還未定下來。楊敬堯謹慎,自己不愿去,也不準備推舉,只做旁觀。
但大皇子不同。如今,二皇子雖然被咸寧帝保著命和名聲,但外家有如此污名,他自己也不干不凈,無法完全摘出,若是立他為儲君,不免引得天下文人激憤。
因此,儲君之位,幾乎已經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朝中多得是風吹兩面倒的人,此般情勢下,明里暗里站隊大皇子的官員不知道有多少。
而相應的,想要獲得投效,大皇子就必須拿出一定的利益作反饋。
此次制科的主考之位,便是極重要的一份。
楊敬堯攏著手,閉目養神,等大皇子說完后才慢吞吞地開口:“此次制科,取士頗多,讀書人都很是重視。殿下所推舉之人,才學尚可,年資不足,想來,擔不起這重任吧?”
李忱每每看見楊敬堯這副拿腔拿調的模樣,就覺得不耐煩,但在咸寧帝面前,他必須按捺住脾性:“楊首輔說得有道理,可我認為,現在沉疴盡去,更應當煥然一新才對。且我所薦之人,在士林中亦很有聲望。”
楊首輔語速依然不急不緩:“殿下久居宮中,怎能確定誰真的有聲望?另外,殿下年紀尚輕,不知這沉疴盡去之時,更不應該革新過快,否則,容易人心不穩。”
這句話就差指著大皇子的腦門,罵他沒見識還沒經驗,看法判斷都是錯的,盡是添亂。
大皇子還要說話時,一直聽著他們爭論的咸寧帝出聲:“好了,都別爭了,楊卿說得不錯,老大你選的這個人穩不住此次制科考試,讓他再熬幾年吧。”
咸寧帝都開了口,大皇子自然不能再說什麼,只好俯身:“兒臣受教,謝父皇。”
從文華殿出來后,李忱便不再掩飾自己的神情。
他原以為,李慎這輩子最多只能當個閑散王爺,儲位已經注定是他的了,對未來的儲君,父皇必然會準了他的推舉,全了他的臉面。
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個結果!
“這個楊敬堯,裝腔作勢!不過是父皇腳邊的一條聽話的狗,讓咬誰就咬誰,還真以為自己高瞻遠矚、明察秋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