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葛武思考了一會兒, 直接問道:“公子,你還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謝琢執著書頁的手指稍緊,故意翻了一頁:“我什麼時候說我想聽了?”
葛武疑惑了,他明明覺得公子想聽,但公子又說自己沒說想聽,那他到底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到天色漸暗,謝琢換上外出的衣服,又披上厚厚的大氅,掀簾登上馬車,去往琴臺參加品畫的小宴。
琴臺和雅筑的名氣與會仙酒樓不相上下,不過琴臺和雅筑都以舞伎和樂伎聞名,焚香配花,布置清雅,吃食上要欠缺一些,主要以雅致為主。于是臨行前,謝琢還被葛叔拽著喝完一碗鯽魚粥才出發。
雖已入冬,但洛京夜市依然熱鬧繁華,沿途小販叫賣不絕,馬車停在琴臺門口,謝琢剛下來,就聽見葛武小聲提醒:“公子,左邊那個就是溫鳴!”
謝琢不經意般看過去。
溫鳴尚未到而立之年,也沒有蓄須,穿一身半新不舊的文士服,下車時,還很愛惜地小心將袍角撫平。
望了一眼琴臺前亮著的紅紗燈,溫鳴似乎有些局促,又將自己的襟口和腰帶整理了一番,這才邁步進了門。
謝琢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吩咐葛武結束后,晚些把馬車趕過來,又站了片刻才往里走。
他到時,雅間中的人基本齊了,眾人紛紛道:“還以為這一回小聚,延齡不會來了,我等好一陣遺憾!”
室內溫暖,謝琢解下大氅,笑著回答:“盛兄相邀,延齡必會赴約。”
眾人對著盛浩元又是一番恭維。
盛浩元笑道,語氣很是親厚:“延齡才生了一場病,該在家中好好休養才對,一次兩次不來罷了,下次不可再這般了!”
“延齡知道了。”謝琢坐下后,捧著一盞熱茶沒有喝,只漫不經心地暖著手,又將在場的人打量一番,他開口問旁邊的吳禎,“吳兄可知,坐在對面的人是誰?”
盛浩元舉辦的文會小聚,吳禎次次都在,幾回下來,跟謝琢也算相熟。雖然謝琢說過自己無心成婚之事,但他猜測,謝琢可能只是暫時不想站隊,所以才推辭。
仍想著讓這探花郎當自己的妹婿、做自己和父親的助力,吳禎便多有耐心:“延齡才來洛京沒多久,不認識很正常。那人叫溫鳴,京畿人,咸寧十五年那場科考,他在秋闈和春闈中成績都很不錯,沒想到最后落了榜。三年后,他再入考場,據說文章寫得很不錯,就是犯了忌諱,又落了榜。”
謝琢指腹撫著茶盞邊緣的花紋,聽完:“如此多舛?”
“沒錯,溫兄本身有才名,此番兩次落榜,不知道還有沒有心力能第三次入考場。不過,以前溫兄從來不屑于來參加我們的文會,覺得專心讀書更重要。兩次落榜后,可能也發現與志同道合之人結交,能有所增益吧。”
謝琢贊同道:“沒錯,吳兄說得很對。”
另一邊,武寧候府里,陸驍正聽張召匯報。
“……溫鳴也是慘,家里窮,父親早幾年病逝后,更窮了。他從小就是十里八鄉的神童,所以家里盼著他能高中。他母親白日里忙農活,晚上還會跟兒媳一起,點著油燈做繡活換錢,為了節省燈油,眼睛都半瞎了。
他自己也努力,借住在城外的寺廟里,天天幫寺里抄經,換的錢用來買筆墨,每日只吃饅頭咸菜和稀粥。
”
陸驍蹺著長腿,問:“他第二次沒考上,是誰把他篩下去的?徐伯明?”
“不是徐伯明,是禮部尚書,他兒子吳禎跟盛浩元關系很近,實打實的一丘之貉。”張召道,“六年前,溫鳴生過一場風寒,沒錢買藥,是盛浩元給他請的大夫,他對盛浩元也很感激。但不知道兩人因為什麼起了爭執,盛浩元說溫鳴不識好歹,溫鳴回答說不屑與你等為伍。”
“有點意思,你再仔細查查,看能不能查到當初溫鳴和盛浩元為什麼會決裂。”陸驍又叮囑,“千萬小心,別露出馬腳,驚動了盛浩元他們。”
陸驍不傻,反而很敏銳,知道謝琢就是阿瓷后,他就猜到,文遠侯羅常父子能這麼快被一鍋端了,大皇子也冷眼旁觀不曾施救,其中肯定有阿瓷的手筆。
而現在,阿瓷幾次出現在盛浩元組織的文會和小聚中,目的定然不會單純。
指節叩了叩桌面,陸驍思忖良久,又改了吩咐:“先都停手,別繼續查了。”
張召疑惑:“怎麼突然又不查了?”
陸驍想,要是他擅自動作,打草驚蛇、或者亂了阿瓷的安排怎麼辦?這種蠢事他可不干。
琴臺。
幾幅古畫被人小心翼翼地展開,吳禎于書畫上頗有見識,最先驚嘆出聲:“這幾幅竟然都是孟肇的真跡!”又明知故問道,“盛兄,這些寶貝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盛浩元很是謙遜:“我可不敢居功,這幾幅畫都是徐閣老的珍藏,特意借給我們開開眼界的。”
徐伯明翰林出身,現已經入了內閣,又連續幾次擔任科舉主考官,不說在場這些才入仕或者尚未入仕的,就是朝內大部分官員,提起徐伯明時,也無人不尊敬地稱一聲“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