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哪天他動了我,說明陸家已經沒了,那我會有什麼下場,我也不在意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謝琢不想讓陸驍心情不好,換了個話題:“你去的時候,文遠侯府怎麼樣?”
“文遠侯應該是被大皇子這一刀給扎清醒了。”陸驍還是用著玩世不恭的語調,“宮里淑妃沒個主意,通常都讓大皇子聽他舅舅的,文遠侯也仗著自己舅舅的身份,沒少管束訓斥大皇子。
可他沒想清楚,大皇子再是他妹妹的兒子、是他的外甥,人也是姓李,哪是他想罵就能罵的?從羅紹對大皇子的態度就能看出來,文遠侯一家都犯了大忌。皇家從不看血親,只看利益。”
陸驍覺得,這一點都沒搞清楚,文遠侯這皇親國戚也是當到頭了。
“物極必反。”謝琢思忖道,“大皇子靠著這一刀,占了絕對的上風。文遠侯一心想從普通勛貴變成國舅外戚,現在應該會極力彌補和大皇子間的裂痕。”
陸驍“嗯”了一聲:“所以我還在想,大皇子說不定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在這段利益維系的關系里,將文遠侯壓到下風的機會?”
陸驍覺得,每次跟謝琢聊天都毫不費勁,于是笑道:“對,謝侍讀懂我。”
第二天,去天章閣的路上,葛武匯報:“公子,有消息傳過來,說有人在查雀兒姑娘的身份。”
謝琢昨夜沒睡好,臉色微白,懨懨地靠著側壁,啞聲道:“知道了。”
確實有這麼一戶賣花的人家,從江南到洛京,只不過父女二人都在路上染了急病,去世了。
金雀兒頂替的便是那個女兒的身份。
至于那盆‘鳳凰振羽’,乃是衡樓里一位養花的老師傅培育出來的,在此之前,沒有人見過。
即便大皇子出于謹慎,著手查探,也抓不出什麼疑點。
中午,謝琢走出天章閣,在水池邊散步,很是巧合地遇見了大皇子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笑瞇瞇地拱了拱手:“沒想到恰好在這里遇見謝侍讀。”
謝琢也拱了拱手,不見熱絡。
小太監開始寒暄:“這秋雨連著下了幾日,天氣就涼下來了。聽聞謝侍讀身體不太好,不知可還習慣洛京的氣候?”
謝琢神情有些不耐,因為對方是大皇子的近侍,又不能轉身就走,只好耐著性子回答:“去年秋闈后,初來洛京,因此病過一次,所以今年早早就添了衣。”
小太監像是沒看出謝琢的不耐煩,繼續問:“謝侍讀去年才來洛京?不知謝侍讀家在何處,離洛京近不近?”
“家在宣州清源。”
“原來是在東邊的宣州,確實和洛京相隔甚遠,氣候不同。”
謝琢像是再忍不住:“若無別的事,天章閣中還有事務,我先走了。”
等謝琢緋色的袍角消失在樹后面,小太監才抱著拂塵,原路返回,跟等著的大皇子李忱回話:“殿下,問清楚了,那謝侍讀是宣州清源人,去年秋闈之后才來洛京。當時阿瑤姑娘的事就很少有人知道,想來這謝侍讀怎麼也不可能有那個神仙本事,隔上好久,還能把阿瑤姑娘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李忱頷首:“那個說老二尋到了一個江南來的養花人的宮人,可找到了?”
“那人藏得極深,至今還沒有眉目。”小太監小心回話,“不過倒是查到了另外一樁。說是有宮人聽見翰林院一個叫盛浩元的待詔,在天章閣外和謝侍讀聊天,曾問起,當日在文華殿里,把殿下您從校場演練那件事里摘出來的,是不是就是謝侍讀,謝侍讀點頭承認了。
”
“盛浩元?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小太監把這些七彎八繞的關系都記得清楚:“二皇子妃的庶妹嫁的就是這個盛浩元。”
一聽,李忱便冷笑道:“這次的事情,老二還真是算計得好。先讓盛浩元去確定謝延齡就是我們的人,然后放出養花人的消息給謝延齡知道。謝延齡自然會將這個消息告訴給我和文遠侯,讓我們有所準備。
老二又很清楚,羅紹好色且無所顧忌,一旦讓他見了雀兒,他就不可能把持得住。”
小太監順著李忱的心意罵道:“二皇子真是壞透了!”
“對啊,為了搶儲君的位置,什麼手段都不嫌臟。”
不過,李忱想起文遠侯跪在自己面前和羅紹那處鮮血直流的畫面,又覺快意,心情很好地多問了句,“剛剛從天章閣那邊回來時,怎麼苦著一張臉?”
“那個謝延齡,呸,”小太監換了個稱呼,“謝侍讀可看不上奴婢,奴婢攔著他說話時,他的不耐煩都要寫在臉上了。”
李忱取笑他不知好歹:“你還不高興了?翰林院的多半都不喜歡內監,他對你冷臉,再正常不過,沒轉身就走,已經是好的了。”
小太監輕輕打了自己的臉,裝傻:“原來謝侍讀肯停下來跟奴婢聊幾句,奴婢是沾了殿下的光!”
另一邊,謝琢沒有回天章閣,而是繞一長段路,尋了個僻靜的地方透氣。
剛在樹下找到一張石凳坐好,頭頂的樹枝就窸窸窣窣,連落了好幾片葉子下來。
謝琢還沒抬頭,先有一個紙包被細細的麻繩吊著,搖搖晃晃地從樹枝處垂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