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一關,秦靖蓉便繞過桌子,大步走到了邵云朗面前。
她比邵云朗稍矮,仰著頭?盯著邵云朗的臉看了半晌,還要上手捏一捏。
邵云朗終于忍不住說:“秦將軍?您這樣我有點害怕……”
秦靖蓉:“你怕什?麼?”
邵云朗彎了眉眼,“怕您見色起意。”
“臭小子!”秦靖蓉笑著捶了他一下,但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黯然了下去,回?身自架子上拿下一柄長刀,拋給?邵云朗道:“你耍兩招給?我看看。”
邵云朗不明所以,但這是軍中,秦靖蓉說話無異于軍令。
刀是好刀,邵云朗隨意舞了幾?式后,戀戀不舍的遞還給?秦靖蓉,卻見秦靖蓉紅了眼眶。
她說:“這是你舅舅用過的刀,你拿著吧。”
邵云朗手腕一僵,“是……顧遠箏告訴您的?”
說完他又自己否認了,顧遠箏不會主動提起他的身份。
果然,秦靖蓉搖了搖頭?,“他嘴多緊呢,自然什?麼都不肯說,是我昨日一見了你,便覺得眼熟,夜里?睡不著想了想,可不就?像嚴耀嘛。”
邵云朗不語,只是垂下了眼睫。
深吸口?氣,秦靖蓉忍住淚意,她低聲道:“五殿下,我大概是明白你要做什?麼的,也愿竭盡所能的幫你在軍中揚名立威,收攏人心。”
邵云朗頗為意外?的抬眼,“您……”
“個中深意,你再長大些就?懂了。”秦靖蓉抬手,似乎要摸一摸邵云朗的腦袋,但猶豫了片刻轉為拍了他的肩,“去吧,下午和韋鞠走一趟哲里?察布,叫小顧跟你一起,啊對了,你們倆……”
她眼神揶揄,“昨晚過得還不錯?”
“咳……咳咳……”邵云朗一時險些咬了舌頭?,眼里?的疑慮轉而被尷尬代替,“我倆……那個……”
“行了,不必多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嘛。”秦靖蓉眨了眨眼睛,“他要是對你耍脾氣,你來找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邵云朗:“……”
他本以為是來見顧遠箏的長輩,結果出了門,他倒是多了個撐腰的。
騎馬來往于朔方原和哲里?察布就?要快的多了,為了防止炸礦道時引起山體崩塌,火藥的引線設的極長,中途滅了兩次,最后終于引燃了。
顧遠箏站在邵云朗身后,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即便如此,那轟鳴仍是震耳欲聾,仿若埋葬于此的兩朝冤魂發出了不甘心的嘶吼,又被朔方原上呼嘯的寒風卷入云霄。
身著雪銀色輕甲的兩個少年并肩看著山下。
邵云朗眸中多了些不同的東西。
若說他最初想要站在那個位置上,是因為仇恨,那如今的心境卻隱約有些不同了。
上位者,他們往往不知?民生,卻掌民生。
邵云朗自認不是個胸懷韜略的人,但至少他親眼見過烽火四起、骨肉離散,也親自嘗過餓和冷是何種?滋味。
他自十里?軟紅的織金河一路走到了千里?冰封的朔方原,蒼生悲苦只得以窺見一隅,卻愈發覺得自己淺薄。
若有一日,他站在那個位置上,揮毫落筆便能定人生死,他又真的能做到分毫不錯嗎?
幸而他不是一人。
邵云朗側頭?看了眼身邊站著的俊秀少年。
顧遠箏黑瞳沉靜的映出這一片江山,他似有所感的看向邵云朗,兩人視線一觸,邵云朗便笑了。
他們站在人群后,遮掩在大氅里?的手悄悄握在一起,像是默契的做出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約定。
天?地間?落了雪,很快山下的嶙峋碎石和皚皚白骨便會被積雪覆蓋,來年春時又會綻出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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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慶安二十七年春, 西北朔方原上?又添新綠,與?春意同來的,還?有來自秋水關的捷報。
素有威名的赤月將軍秦靖蓉率三萬騎兵從秋水關出發, 另有兩名小將從泗郡率軍八千以做策應襲擾, 這一?戰, 斬首虜萬余人,繳獲牛羊千余頭。
八百里加急的紅標信件還?未抵京, 秋水關里便先熱鬧起來了。
邵云朗甲胄上?血色未凈, 一?路奔襲廝殺連刀鞘都不知?道丟去了哪里, 打了勝仗, 滿城皆是歡聲, 三千頭畜生在城外雜亂的叫聲聽著竟然也?順耳了。
他縱馬剛入了城門,便聽有人急急的叫了一?聲:“云小將軍!”
邵云朗一?勒馬韁,哭笑不得道:“將軍就將軍, 還?非要加個小……說,什麼事?”
傳令兵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站在馬下拱手道:“秦將軍說,您回?來就去她?那一?趟, 說是有事找你。”
邵云朗頷首道:“行,我知?道了。”
馬蹄踱步, 邵云朗摸了摸懷里揣著的從蠻族某個小王爺那里繳獲的匕首,又叫住那小兵問:“小顧將軍回?來了嗎?”
傳令兵道:“還?沒, 他那邊還?有一?百多只羊,趕回?來應當會慢些。”
邵云朗噗嗤一?聲笑了。
朔方原上?兩年, 也?沒治好顧公子愛干凈的毛病,行軍打仗時倒是不挑,但只要回?了城, 有條件就各種擦洗,這次當了放羊倌,回?來還?不得搓掉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