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凄厲的慘叫著,士兵躁動起來,又被彎刀鎮壓下?去。
邵云朗伏在山上,眼底一片紅,他抓著地上的枯草,半晌才緩緩送開手指,吐氣都和著一股子血腥味,他轉頭輕聲問一同?闖出來的顧遠箏:“蠻子這?營地有?問題。”
兩?個少年一身狼狽的趴在高處,皆是灰頭土臉,若是蔡淼有?幸還活著,都未必能認出來這?兩?個“少爺羔子”。
一夜廝殺,天邊將將現出一線明光,天地間風聲呼號,似戰鬼哀哀切切的哭訴。
借著熹微晨光,邵云朗看到營地里堆著好大一堆零散的碎石,還有?大昭裝扮的百姓在石壁下?忙活。
顧遠箏看了?一會兒才道:“確實不對,安營扎寨最?忌山下?,是為防敵軍居于高處用箭矢流石襲營,這?人偏偏將營寨設在山腳下?,要不就是個不通軍事的,要不就是……”
兩?人異口同?聲道:“這?山有?問題。”
兩?人皆是目力極佳,顧遠箏點著一處黑黢黢的洞口問:“那是不是……礦洞?是用作開采歲金的?”
邵云朗被寒風刮的臉頰生疼,他那遮風的圍巾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得用手搓臉,他略做思索,便小?聲道:“這?些應是前朝留下?的,我曾在雜記上看到過一則傳聞,前朝強征民夫開采歲金,讓這?些人日以繼夜的鑿石冶煉,僅元初一年,便病死兩?萬民夫,某夜天降大雨,幸存的民夫一夜間便自這?山間消失無蹤,主事的人以為是山神救走了?這?些人,嚇得大病一場,從此吃齋念佛了?,倘若這?不只是個編撰的神話?故事……”
山下?有?人抬頭眺望山上,顧遠箏按著邵云朗趴下?。
兩?人腦袋湊作一處,顧遠箏接著說:“這?不只是個神話?,那些人可能是不堪苦役,在開鑿歲金時,悄悄挖了?條守備不知道的狂道,打穿了?山體,逃命去了?。”
邵云朗附和:“對,有?可能。”
畢竟夏日里礦道內悶熱異常,氣息又不流通,守備常常將人放進去,便不管了?,只等出來時再清點人數。
“若是如此……”顧遠箏臉色微變,“只要他們悄無聲息的將這?礦道拓寬,便能送一支奇兵直達秋水關前。”
“得快點給蘆鄉關遞消息。”邵云朗低聲道:“我想?混進去看看,要是能弄出點亂子,拖延一二?……”
“不行?。”顧遠箏冷聲道:“你去遞消息,我留下?。”
“嗐,你也不是不知道,蠻族不留天干的戰俘,只留澤兌干活,還有?地坤,咳……那個什麼。”邵云朗拍了?拍顧遠箏的背,“行?了?顧小?遠,這?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湊過去,干裂的嘴唇貼了?貼顧遠箏的冰涼的臉,“我肯定能好好回去,還沒睡過你呢,哪能舍得死呢?”
顧遠箏不語,點墨般的眼瞳定定的看著他。
天光欲曉,再亮一點他們就很容易被發現了?。
半晌,顧遠箏扣住他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
這?姿勢別扭,吻的也算不上溫柔纏綿,夾雜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卻幾乎在瞬間點燃了?心口那捧少年人的熱血。
邵云朗勾住顧遠箏的脖子,不甘示弱的回應。
分開時,邵云朗蹭了?蹭顧遠箏唇角的水光,啞聲笑道:“你吃奶呢?使這?麼大的勁?行?了?,別親的像爺一去不回一樣,就分開幾天而已?,這?麼膩歪作甚。”
顧遠箏眸中墨色翻涌,片刻后又湊近,和邵云朗貼了?貼額頭。
“顧好自己。”他輕聲說。
邵云朗眨眼,“嗯。”
顧遠箏悄無聲息的起身,緩緩的退出山下?人能看到的范圍,然后才轉身,背負著長-槍迅速隱沒在落了?葉子的樹林間。
目送顧遠箏離開,邵云朗嘆了?口氣。
顧遠箏送消息也不容易,輜重隊伍連車帶馬都被這?群蠻子擄了?回來,單憑兩?條腿不知要在雪地里跋涉多久,就算顧遠箏會些輕身功夫,保守估計也要跑個兩?天兩?夜。
再帶人回來,不迷路的情況下?也要四天。
不知山下?是從何年何月開始拓寬礦道的,現下?進度又如何,要是這?四天蠻族有?大部隊趕到,秋水關可就危險了?。
當下?的問題是,他該怎麼混進去呢?
早知道還不如不跑,被抓進去更輕松幾分,不過要是他直接被抓進去,難保顧遠箏會不會做出只身闖敵營這?種蠢事。
再在這?山頭趴著便容易被發現了?,邵云朗也謹慎小?心的挪下?了?山,借著枯草和林子的遮掩,一點點的往蠻族營地那邊摸。
但這?群蠻子還養了?幾只大狼狗,那東西不知是不是吃了?人肉,眼睛紅得像滴了?血,順風聞到一點味兒,都會警覺的起身走動巡視。
邵云朗暗道:比他那哼哼唧唧的三十一更像狼。
他都想?了?要不大叫一聲直接被抓進去算了?,又忌憚那些蠻子上來便將他殺了?,那死的豈不是很冤枉?
正躊躇之?際,他繞到了?營地后面。
“嘎啊——!!”
亡鴉驚飛,卻又棲于樹上,徘徊不去,黃褐色的眼睛還滴溜溜的盯著下?面的“食物”。
邵云朗瞳孔震顫。
他眼前的空地被人挖了?個坑,不知坑有?多深,因為這?坑已?經被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