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穿著低等兵卒粗陋的棉衣甲胄,但?卻因身高腿長,硬是把這灰撲撲的衣服穿出幾分落拓瀟灑的味道。
聽他詢問,顧遠箏微微偏頭道:“幾年前?,我爹曾把我和我家二弟一并扔到軍營里錘煉,我的槍法也是那時候和老師學的。”
邵云朗聞言睜大眼睛,好奇的湊過?去,“你上過?戰場沒?”
“還沒有……”顧遠箏搖頭,“那幾年邊關清平,倒不似如今這般。”
自慶安帝有意牽制四方兵力后,軍費開支一減再?減,從北疆到西南一帶的關隘已?經好幾年沒撥軍費修葺過?了,秋水關還是秦靖蓉自掏腰包每年修補。
蠻族不是傻子,他們?像一群蟄伏的狼,敏銳的嗅到了血腥味,前?幾年的風平浪靜,就是在積蓄反撲的力量。
嚴耀一死,他們?終于開始展露爪牙了。
想到嚴耀,邵云朗呼出一團白氣,見周圍沒人?,他手臂一動?牽住顧遠箏的手,小聲說:“我舅舅還有個弟弟,我相信他還活著,是個不足周歲的男孩,耳后有個紅色月牙胎記,你……能不能幫我在青州找一找他?”
顧遠箏反握住他的手,兩人?十指交握,掌心?溫度相互熨貼著彼此。
“自然可以。”顧遠箏頷首,又笑問:“也不能平白出力,小五你打算用什麼換?”
“先欠著吧。”邵云朗哼了一聲,“驛站里你不要,營帳里睡了五六個人?你還想干什麼?這冰天雪地的,出去打個野戰還不凍掉……唔,什麼塞我嘴里了。”
是塊桂花糖,也不知道顧遠箏從哪里摸出來的,甜味絲絲縷縷填滿了口腔,讓每天啃凍大餅的邵云朗眼睛瞬間亮了。
顧遠箏收手放到嘴邊,舌尖一掃碰過?邵云朗嘴唇的手指,黑眸盈滿笑意。
邵云朗:“……”
他看著那點嫣紅乍一浮現?,又隱沒在唇齒間。
顧遠箏若無其事?的放下?手,揚眉道:“我看你真?是學什麼都快,這葷話學的也快。”
邵云朗喉結滾了滾,紅著耳根別開視線,臉頰因為塞著糖塊鼓鼓的,說話也有些含糊。
“好你個顧小遠,勾引我……”
顧遠箏笑了笑,正要說什麼,邵云朗突然放開了他的手。
轉角走出個男人?,邊走邊整理棉褲,大概是剛放了水,見了顧遠箏二人?,那男人?絡腮胡子一炸,瞪著眼睛罵道:“又是你們?兩個少爺羔子,每次吃飯都趕不上熱的!等著爺爺喂你們?呢?”
然而?邵云朗早就摸明白了他的脾氣,笑瞇瞇的上前?勾住這壯漢的脖子,嬉笑道:“老蔡!顧遠他藏了糖,可好吃了,你要不要?”
蔡淼哼了一聲,抬腳踹邵云朗屁股,“少來這套,是不是那幾個老兵油子又把自己的活推給你們?幾個新人?了?嘿!你還笑,回去一口熱乎的都吃不上,還有心?思笑呢?!”
“這不是有你給我們?做主嗎?”邵云朗問:“吃糖嗎?”
蔡淼斜他一眼,“哪呢?”
邵云朗張嘴:“啊——要麼?”
“你個小兔崽子!”蔡淼舉著蒲扇巴掌追著邵云朗繞著營帳跑。
蔡淼是個老兵,也是他們?的“排頭”,帶的十人?中,新兵老兵摻半,往年老兵支使新人?做些體?力活,老蔡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年倒是破了例管起閑事?。
用蔡淼的話說,他看邵云朗就順眼,長得俊,身手好,說話也得趣。
身邊皆是戰場上并肩作戰的袍澤弟兄,再?勾心?斗角也不過?是讓新人?多干點活,顧遠箏看著邵云朗和蔡淼笑鬧,唇角也不自覺的漫上一些笑意。
有的人?,天生就該屬于這里,屬于與子同袍的軍營,屬于烽煙四起的沙場,比如征北將軍嚴耀,也比如此刻的邵云朗。
草草的吃了口干糧,急行軍一天的輜重隊伍安排好巡邏的人?,其他人?都回了帳子里,草草鋪了些御寒的雜物,便和衣抓緊時間睡覺。
邵云朗被顧遠箏塞進一個角落里,顧遠箏睡在外面,便將縫隙里漏進來的風給擋了個嚴實。
行軍一天,邵云朗也沒推拒,周圍環境昏暗,他仗著顧遠箏把他擋的嚴實,抬頭親了口顧遠箏的下?巴。
“下?次我睡外面。”邵云朗打著哈欠道:“哪有那麼嬌弱,別把我當?地坤,呃……”
他猛然想起來,他好像還真?是個地坤。
這些天,他不是在籌謀權利,就是在奔波輾轉,現?下?端妃那幾句堪稱倉促的解釋才緩緩自腦海里浮現?出來。
邵云朗背脊一僵。
顧遠箏原本都合眼了,半圈在懷里的人?突然向上一竄,腦袋直接撞到了他下?巴。
顧遠箏哼了一聲,聽見邵云朗小聲的抽了口氣,這場景似曾相識,還沒等他懷念一二,邵云朗又往上蹭了蹭,原本枕著他胳膊的腦袋挪到了他眼前?。
一片昏暗里,顧遠箏一頭霧水的等著邵云朗下?一步動?作。
“顧遠啊……”邵云朗小聲的叫他的化名,同時扭著脖子問:“你聞到什麼味兒沒有?”
顧遠箏垂眸,目光落在邵云朗后頸上。
他若是個地坤,這種動?作大概就是明晃晃的邀請了,可即便他是個澤兌,這個動?作對顧遠箏來說,仍帶著十分的誘惑。
天干幾乎是本能的磨了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