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不出來就別硬編了。”邵云朗站在柜臺前,摸出一塊碎銀,“兩間上房,一會兒送兩份熱水上去,再找間成衣鋪,買兩身衣服送上來,剩余的錢全當跑腿費了。”
小二笑呵呵的作揖,“爺,這熱水好說,就是衣服……這個時辰怕是沒有鋪子還開著門,您看……”
他伺候過的貴人多了,生怕眼前這眉目張揚明艷的少年也是個驕縱的主,故而這話說的小心翼翼,心里卻已經苦哈哈的在盤算著還有沒有開門的鋪子……
“那就明天早上送。”邵云朗擺手,“熱水快著點。”
他回頭看顧遠箏,“我先洗個澡,回頭去找你?”
顧遠箏皺眉,“殿下肩上的傷……”
“嘶……”邵云朗一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還提那個牙印,信不信小爺現在就咬回去啊……”
兩人磕磕絆絆的走上樓梯,顧遠箏無奈道:“讓你咬就是了,別生氣了。”
邵云朗:“哼。”
……
顧遠箏隨身帶著的藥瓶正是邵云朗在青州送出去的那個,密封性絕佳,沒有進水,倒出來還能用。
這東西輾轉又回到他手上,氣的邵云朗直接笑出聲。
他赤著上身,側對著銅鏡給那個青紫的牙印上藥,天干易感期時凸出的犬齒還咬破了一點皮肉,沾了水有點發白。
他總算知道那狗天干為什麼沒瞄著脖子咬了,肩膀處還有衣服隔著,直接咬脖子怕是要留兩個小洞。
據說地坤與天干結契刺破腺體時,會因為信引交換而感到放松和愉悅,契合度越高這感覺就越舒服,相比起來疼痛就很容易被忽視。
但澤兌后頸沒有腺體,被天干咬和被狗子咬都是一樣的痛。
邵云朗嘆氣。
他和顧遠箏交好,自然是因為性情相投,這點倒是不會因為顧遠箏是天干還是地坤而有所改變。
只是好好的一個美人,怎麼當初就分化成天干了,這多可惜。
邵云朗拎起中衣披在肩上,相較于外衫,中衣更輕薄,被風吹的已經半干了,但邵云朗總覺得不太干凈,索性把帶子系的松松垮垮,盡可能的讓布料和皮膚保持距離。
他剛擦了一遍頭發,顧遠箏便來敲門了。
“沒鎖,進來。”
邵云朗放下布巾,轉身坐到桌邊,小口的喝著店家送上來的姜湯,見人在自己對面落了座,才皺著眉說:“先不說青州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我三哥謀劃的,就說今天姜二沖進來的這個時機,很有意思啊。”
顧遠箏目光落在他肩上,聞言點頭,“若今日和殿下出來的當真是個地坤,怎麼看都像是殿下要對那個地坤圖謀不軌,畢竟深夜邀約地坤去風月場所,不像是要做好事……”
“咳咳咳……”邵云朗被姜湯嗆到,抬眸瞪他,“你以為我沒聽出來你說我不正經嗎?”
顧遠箏笑了笑,接著說:“那掐著時間闖進來的姜二公子,原本的打算應該是……英雄救美吧。”
“狗熊吧。”邵云朗冷哼,“他這麼做,既能讓被救的小地坤心生感激信賴,又能讓你和我心生嫌隙,當然,你得真的是個地坤。”
“我若真是,也不會與殿下離心。”顧遠箏眨眼笑道。
邵云朗:“哼。”
每次五殿下一發出這種短促的氣音,顧遠箏都很想笑,他覺得有點可愛。
他低頭拎起茶壺倒茶,輕咳一聲,“或者更進一步,情期的地坤本能的渴望天干的信引,如果姜二公子英雄救美后能和這個地坤結契,就能通過結契轄制這個地坤,讓他只說能說的話……”
邵云朗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后仍是疑惑,“我從青州回來后,分明沒關注過這事,他們是怎麼盯上我的?還特意把那八個人送到我眼皮子底下來,引我上鉤……”
如果顧遠箏真是個地坤,今夜可就兇險了,他自然不能讓別人碰顧遠箏,但他又沒辦法和顧遠箏結契,那條船上有多少天干會被信引勾過來?
這些酒囊飯袋平時倒是不足為懼,一旦被地坤信引勾的發狂就麻煩了,那種情況邵云朗下手很難把握分寸,打傷誰都夠御史臺參他一本了。
還突然有點慶幸,幸好這人是個狗天干。
就是肩膀真他娘的疼。
“殿下,如果是郢王,他可會對殿下不利?”顧遠箏低聲問。
邵云朗發現顧遠箏提起他三哥時的神態有些奇怪,仔細一琢磨才發覺是因為沒有多少敬意,和提起太學同窗時的語氣差不多,都是淡淡的。
還沒有叫他殿下時來的情真意切。
這微妙的差別對待讓邵云朗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應該不至于,我更傾向于他在警告我,這件事……”
“這件事暫時不能查了。”顧遠箏嘆息。
他說的是暫時。
邵云朗自嘲的笑了笑,“確實。”
他因為身懷異邦血統,是不可能繼承大統的。
這一點從諸位皇子的名字上就能看出端倪,太子邵云霆、旭王邵云霖、郢王邵云霄,皆取“云雨”之意,連身為地坤的八皇子因為母妃得寵也被賜了“霜”字。
而邵云朗的名字是和親王世子們一樣的。
他父皇,自他出生,就用這個名字告誡了他:不要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