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相交就行了,但他不知為何,想起邵云朗提起天干時輕蔑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又帶上了他三弟調配的香囊,將一身白檀冷香斂了個干凈。
扮成澤兌也不是沒有好處,他看了舍長拿出的幾間寢舍的名字,就發現了這畫風清奇的“群鴨回”,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年。
他和邵云朗相處自在,便也沒想太多,直到邵云朗回京后,才意識到自己搬過來或許有些不妥。
他做事很少這般不計后果,想到這里,他放下酒杯,抬眸看著邵云朗。
“殿下若是覺得不合適,我可以搬走。”
他剛洗了頭發,長發垂在肩上,邵云朗怎麼看都覺得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一時心軟的一塌糊涂,便揮了揮手。
“算了,別折騰了,你就住這吧。”
他站起身,抻了個長長的懶腰,“今日不知道你來了,不然晚上我請你吃頓好的,太學里的伙食也太清淡了……”
顧遠箏將桌上的茶盞涮干凈,又看了一眼那小酒壇。
“我來銷毀物證!”邵云朗拿著小鋤頭,跑到墻角,輕車熟路的把酒壇在青石墻上一磕,然后刨坑將碎片埋了。
他起身拍手,“天色不早了,顧兄,咱們就歇了吧?”
“嗯。”顧遠箏應聲,將茶盞收起。
夜間起了風,有細雨落在窗欞沙沙作響,邵云朗在床上打滾,他很少睡得這麼早,最后忍不住從床上滾了下去,趴到自己的書案上,摸出一本雜書來看。
這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驚動了那邊的人,顧遠箏聲音遲疑的問:“殿下?”
“唔……我睡不著……”邵云朗小聲說:“吵到你了?”
“沒有,我還沒睡。”
顧遠箏似乎坐起來了,低聲問:“殿下今日被罰……咳,被請出去后在窗邊聽課,可有不解之處?”
“有啊……”邵云朗頭疼的嘆息:“我就沒有能解之處。”
顧遠箏:……
左右兩人也還睡不著,他就給邵云朗說了些先生課上講的東西,他聲音低緩,乍一聽十分悅耳,邵云朗摸出一沓紙,還跟著寫寫畫畫。
然而時間一長,這聲音和著窗外雨聲。就十分的催人入眠了,一盞茶后,邵云朗在頰側畫出長長一條墨跡,腦袋一歪閉上了眼睛。
似是有所察覺,顧遠箏也停了話音,片刻后起身走到了邵云朗的屏風外。
書案在外側,一打眼就能看到邵云朗歪斜著的背影,蜷曲長發散了一背,手里還拿著本配圖豐富的民間故事傳記。
他嘆息一聲,上前拍了拍邵云朗的肩,“殿下,起來了……”
帶著薄繭的指尖尚未觸及邵云朗的肩膀,那少年卻警覺的睜開眼睛,淺色瞳仁在燭光下映出一道湛湛寒芒。
顧遠箏手臂一僵。
只是一息之間,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后,邵云朗揉了揉散亂的長發,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于是那寒芒化作睡眼惺忪的淚光。
他順勢拉著顧遠箏的手站了起來。
“顧兄聲音好聽的緊,聽的我都困了,睡了睡了。”
顧遠箏:“……”
也不知道這人是在夸他還是在說他無趣,顧遠箏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趴回床上,便幫他吹熄了燭火。
月色幽暗,有東西折射了光線,顧遠箏無意望去,只見一條鞭子掛在邵云朗的書案之上,鞭柄的寶石和鞭梢雜糅的金屬絲線一并折射了冷光。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床上抱著被子的少年,半晌才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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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顧遠箏和邵云朗住進了一個寢舍,太學中的眾少年對此反應各異,還有人暗中下注打賭,看邵云朗能安分幾天。
壓一到三天占了多數,其中就有沈銳,只有一人壓了五天,壓的碎銀還不少,竟然有二十兩。
對這群錦衣玉食的孩子可能不算什麼,但二十兩都要抵得上大昭小戶人家一年的開支了。
沈銳斷言這人必輸無疑,以五殿下的性子,可能當晚就把顧公子給趕出來。
然而四天過去,風平浪靜。
兩人錯開時間出門,課上顧遠箏對邵云朗冷眼相待,課下邵云朗對顧遠箏嗤之以鼻。
這可真是奇了,有人猜邵云朗這次終于知道忌憚了,顧家畢竟有個賢相正在朝中。
第五天,這詭異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了。
清晨的太學被籠在一片濕潤朦朧的霧靄里,白墻愈發瑩潤,黛瓦顏色青深,有幾只褐色麻雀在墻瓦的縫隙里覓食。
很尋常的一個早晨,眾位學子哈欠連天的坐到了自己的席案前,又在先生檢查儀態衣著的嚴謹目光中挺直了腰板。
顧遠箏披散著頭發進入課室時,所有人都靜了一下。
這般儀容不整,就算是邵云朗,也不敢如此來上課啊,今日負責檢查儀表的祁先生臉一下便陰沉起來,不過他知道顧相教子有方,顧遠箏斷不會無故失儀,故而他先壓住了脾氣,沉聲問:“顧遠箏,你為何披頭散發,體統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