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倒是還記得邵云朗的囑托,聲音壓的很低,蚊子嗡嗡一般,說完這句就和等在一邊的小伙伴跑開了。
“五哥,等休沐的時候,去我家轉轉吧!我娘在景山求了條七彩錦鯉,可好看了!”
邵云朗沒說去不去,擺擺手示意他下了課就快點滾蛋,一會兒又要碰上沈銳那只瓜皮。
這麼一會兒,顧遠箏已經進到馬場里挑馬去了。
邵云朗騎射還算過得去,他要是事事不如人,只怕太過刻意,畢竟他裝的是紈绔,又不是傻子。
但他也不出挑,混在人群里懶洋洋的,能射中靶子,但靶心是一箭都沒有,看的先生直皺眉,揚言要讓他舅舅好好收拾他。
邵云朗嘻嘻一笑,他舅舅才不會收拾他。
他小時候有幾年身體不好,夜間總是無故便全身疼痛,常常整夜難以入睡,卜卦說要將他送到命格帶煞的人身邊去養上幾年,他三歲離京,十歲才回到皇宮,此前都是和他舅舅習武。
所以他到底有幾斤幾兩,舅舅最清楚不過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顧遠箏騎射功夫也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用的是還他饞了很久的重弓,挽弓搭箭一氣呵成,羽箭帶著銳鳴破空而去,釘入靶心時整只靶子都顫了顫。
見他如此,周圍圍著叫好的人便越來越多,邵云朗扯著馬韁原地轉了一圈,總覺得顧遠箏不像個愛出風頭的人。
不過他是丞相公子,倒也不必刻意藏鋒。
很快,邵云朗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圍攏的人雖多,但竟然沒人擋住他的視線,顧遠箏不知道說了什麼,這群人竟站出個缺口來。
嘖,正好,他還能一邊渾水摸魚,一邊看美人挽弓。
那邊雜役一吹哨,眾人紛紛收了弓箭,勒馬返回馬場,邵云朗沒等顧遠箏,扯著韁繩先行一步。
然而他身后很快就有馬蹄聲跟了上來,顧遠箏與他擦肩而過,馬上一身玄衣的清俊少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落下一句:
“殿下,看夠了嗎?”
邵云朗:……
頭一次偷看還被事主抓個正著,邵云朗難得的有些尷尬,但他京城第一紈绔的人設是絕對不能崩塌的,于是便一揚眉,笑得輕浮囂張。
“沒看夠,顧公子還給看嗎?”
他們兩人并轡在前,后面的人也只能看到兩人看似你爭我搶、互不相讓的背影,都暗自嘀咕這五皇子到底還是把人給得罪了,以這顧公子淡漠的性子,都能和他對上,可見沈銳說的未必全是假話。
顧遠箏聽他這麼說,只是輕笑了一聲。
他笑的好聽,但不知為何,邵云朗卻總覺得這個笑頗有些意味深長。
顧遠箏:“既然殿下沒看夠,自然要滿足殿下的心愿。”
這話什麼意思?邵云朗茫然眨眼。
直到他吃完了太學那清湯寡水的晚飯,回到自己的寢舍,才明白顧公子這句話為何意。
太學寢舍還帶著獨立的小院,邵云朗院里有一棵前輩們栽種的梨樹,歷經兩朝風雨,生得亭亭如蓋,枝椏上被邵云朗掛了個紗燈,夏夜樹下乘涼時看書用。
此時梨樹下一少年正執卷看書,聽見腳步聲便抬眸看過來,一張俊雅至極的臉,不是顧遠箏還能是誰?
邵云朗愣愣的合上單薄的院門,覺得可能是自己開門的方式不對,他探頭看了一眼門旁掛著的木牌。
上書金鉤鐵劃的三個字“群鴨回”。
沒錯啊,是他的院子。
當初入太學,給自己寢舍題字時,眾學子多用“鴻鵠”明志,而被各位世家子弟暗自矚目的五殿下揮毫落筆,寫了個不倫不類的詞。
他的寢舍在后山第一間,任誰回來都要路過他門口,這“群鴨回”三個字,不就是明晃晃的嘲諷這群有鴻鵠之志的少年,說他們是野鴨子嘛!
一時間群情激奮,五皇子剛入學,就把人給得罪個遍。
事情還鬧到了院正那里,然而那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只是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竟然默許了這個名字。
只是后來的學生一看這三個字,都不會選這院子,邵云朗也樂得清靜。
今日太陽是打東邊落下的?院里竟然又飛來一只野鴨?!
6.第 6 章
太學的寢舍一間房住兩位學生,推門而入正中是迎客的小廳,左右兩側的鏤空拱門下各立了兩張屏風,隔出相對獨立的兩個書房和兼臥室。
邵云朗一個人霸占一間屋子習慣了,他的屏風被他搬到了一邊,坐在床上支著腿就能看到顧遠箏在房間另一邊收拾衣物。
因為要收拾床鋪,顧遠箏也把屏風先移開了。
太學內不讓帶下人貼身服侍,內務都要親力親為,顧公子做事井井有條,片刻后就鋪好了被褥,此時正在往小案上擺放文房四寶。
邵云朗忍不住了,咳了一聲。
于是顧遠箏轉頭看向他。
“顧兄,你住我這不太方便吧?”邵云朗無奈,“我跟舍長說說,讓你搬到莊竟思那邊?”
顧遠箏淡淡道:“殿下也知道,我是偽裝澤兌的,去別人那里住,還要處處謹慎小心,怕是連睡覺也不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