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覺,好嗎?小衡,你太累了。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藺衡幾乎來不及反抗,虛脫已久的身子經過短暫停頓,綿軟砸到地面。
紀懷塵沒走遠,聽見動靜立刻進門:“去偏殿?那有拾掇齊整的衣物跟傷藥。”
“就在這兒罷。”
廉溪琢偏頭,躲藏通紅的眼眶。
“這是他最后同愛人相處的時刻,我們無權剝奪。”
-
-
藺衡的確太久沒合過眼,一被放倒就瞬間進入昏睡狀態。
廉溪琢清理傷口,紀懷塵替換衣物,兩人再合力扶他躺到慕裎身側。
他們能為國君大人兼自家侄兒所做的事,也僅此而已了。
床榻里兩個容貌甚絕的青年并肩平躺。
其中一人的手無意識摸索探尋,直至觸碰并握住另一只手,那蹙緊的眉結方有些許松展。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的,被握那人羽睫微動,似是在極力清醒,給予回應。
這場景倏然讓廉溪琢眼底模糊。
紀懷塵一怔,盯著落到手背上的淚緘默發呆。
他不善言辭,萬千話語洶涌翻滾,最終凝成一聲長嘆。
“隅清.........”
“嗯。”
宿命如此。
很多話不必挑破明說。
身為將軍,前有兇惡敵寇,后有千軍萬馬。
他沒法確保次次平安歸來,或許一朝不測,尸骨無存。
屆時連和他的隅清并骨都將成為奢望。
‘保家衛國,雖死猶榮。’
這八個字是紀氏家訓第一條。
紀懷塵從不曾違拗。
“我懂。”廉溪琢輕囈。
拋開歡脫貪玩的外表,他早已學會獨擋風雨。
他的心上人是注定要上戰場的。
怎能為兒女情長牽絆退縮。
“如果.......我是說如果,懷塵。你若真受命運薄待先走一步,別掛念我。
”
“我會好好活著,也會懷揣希望的等。”
“等到霜發滿頭,在黃泉路上把平生所見風景,一一講給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0219:17:24~2021-09-0721:37: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灼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0章
借助外力干擾,藺衡總算得以暫逃困境休養一陣。
他們不好在長明殿久待,回將軍府又恐遇突發狀況,便雙雙挪去長合宮暫住著。
臨走前廉溪琢原本特意調派三倍禁衛軍駐守,并囑托隨侍宮人,務必盯緊國君陛下,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立刻知會他。
卻不想千防萬防,讓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藺衡沉沉昏睡一夜,于第二日清晨離奇失蹤。
廉溪琢和紀懷塵聽聞宮人稟報,忙匆匆趕到長明殿。滿殿上下,迎接他們的就只剩慕裎一人。
小祖宗那身赤紅衣袍顯然被替換過。
傷處擦了新藥膏,三五樣精致點心擺在床頭。
氣門緊閉,自是連藥湯也灌不進的,因而整個身子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
廉溪琢不忍細看,索性別開眼,向跪地請罪的差領冷聲喝問:“叫你們時時跟著,為何人不見了才報?!”
“王爺恕罪!奴的確是依照您的吩咐跟著陛下,可晨起陛下說想沐浴,不許奴進湯屋伺候。”
其余幾名宮人也道:“回稟王爺,陛下令奴等預備早膳,叫先別叨擾二位。說沐浴完他會親自去請您與紀將軍享用,以證感謝近日陪伴辛勞的誠心。”
嘖,混小子。
真誠心體諒他們辛勞,就該少胡折騰兩回。
廉溪琢愁眉不展,見紀懷塵欲召集部將尋找,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一變:“壞了!趕緊給我一匹馬,要腿腳最快的那種!”
“馬?”
紀大將軍微愣,旋即急促應聲:“跟我走,咱們抄近道!”
藺衡既拋開慕裎、蓄意避開耳目,絕不單是找個清靜地方轉轉那麼簡單。
他一定有動作。
而且動作不會小。
噬命這味毒出自月澤蘭,他亦與東洧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此看來,國君大人到底想做什麼,簡直昭然若揭。
況且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完全正確。
唯一遺憾的是低估了藺衡的行動力。
以至于飛奔到城防營的時候,隸屬此營的五萬大軍已經伴隨圣駕行至途中,預備跟其他駐城的十五萬人馬在路上匯合。
廉溪琢慪得直錘墻,讓紀懷塵撈了一把方堪堪止住動作。
“抓人要緊,軍隊冗長浩大走不遠,若去虎門關,太平溪是必經之路。”
確定方向,他們便不多加耽擱,立即快馬加鞭往太平溪追趕。
-
-
正逢冬盡時節,臨近溪畔的青草冒起嫩芽,使得堤岸綿延數里,入目都是一片淺薄灰綠。
馬蹄噠吧作響。
兩岸幾戶零散人家見軍隊疾馳,顧不上燃炊煮米,紛紛躲進屋內隔窗遠望。
也不知是做什麼去的,為首那人銀盔胄甲,渾身散發著肅殺氣息。后邊大部隊整裝齊發,一路行過,留下道交縱清晰的踏痕。
誠如紀懷塵所說,軍隊冗長浩大走不遠。甫一進入太平溪地界,兩匹高頭大馬就緊隨逼近。
廉溪琢遭不間斷的顛簸顛得唇色發白,不待喘勻氣,他狠踢馬腹加速,直至沖到隊伍正前方。
“陛下要去哪?!”
城防營的周副督統瞧情形不對,起初還想勸人有話好好說,別當眾阻攔圣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