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是淮北老國君精挑細選放在太子殿下身邊的,除了老國君和皇后,就連在他身邊呆了五年的藺衡都不知道。
是以宋乾故意以安插在南憧的暗樁身份,在慕之桓面前表現出對太子侍君的怨懟,順帶明里暗里透露慕裎過得不好。
南憧實力雄厚,淮北不容小覷。
那老狐貍本就有篡位的賊心,只是苦于實力不夠,又沒個正當理由舉兵謀反,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一箭雙雕的機會。
幸而慕之桓雖不好騙,但他的手伸再長也伸不到宮里來。
為了讓他信任,慕裎曾讓宋乾悄悄送過去幾樣東西。
一張密戲圖,三封書信。
密戲圖便是藺衡無心插柳成就的那副小黃圖了,圖中他和慕裎正巫山云雨,銜蕊弄簫,底下還有國君大人被迫簽署的名姓。
慕之桓找人對比過字跡,確定是藺衡親筆無疑。
而書信是出自慕裎之手,記錄了一些南憧王朝的施政策略。
有些是藺衡閑談時隨口告訴他的,有些則是他根據宋乾的情報推論出來的。
他還在書信里哭訴自己的遭遇,總之把藺衡形容得像頭偽善的惡狼,并對床榻上的廝磨格外添油加醋。
慕之桓也就書信里的內容進行了查探,發現慕裎說的有一半對的上。
事情進行到此,除了這些物什,剩下的就得靠慕裎在淮北設下的偽裝如何了。
太子殿下在淮北的形象一貫游手好閑,整日招貓逗狗、捕雀捉雞,是典型的皇親貴胄。
這點慕之桓看似遠離朝堂幾十載,實則早已進行了多方面的調查,所以并未十分懷疑。
謹慎的人往往不相信太過真實的東西,反而對真假摻半的警惕性不高。
若是慕裎給的情報有價值,弄不好會引起逆反效果。于是他反其道行之,三封無傷痛癢的書信,換慕之桓栽入圈套,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過真正讓慕之桓放下戒備的,還是慕裎策劃的那兩場刺殺。
紀懷塵說得沒錯,不止上元節,連除夕夜那場動亂也與太子殿下有莫大的關系。
表面看暗殺計劃是失敗的,可刺客確實是混進了皇宮內部。賴只賴慕之桓派來的人不中用,無法傷藺衡分毫。
慕裎也清楚倘若繼續暗殺失敗,一定會讓慕之桓有所提防,為一舉騙出全部兵力,他便設計了這場親自刺殺的戲碼。
要成事光靠一個宋乾遠遠不夠,他務必保障藺衡的絕對安全,幾經權衡,紀懷塵是最適合的人選。
慕裎擔心慕之桓不肯咬勾,賭上全部身家去拼這一場,才讓紀懷塵在席間出手弄傷自己。
他是藺衡的愛將,從來不會罔顧陛下圣令,況且眾人皆知的木訥偏執。他的作為,在外人眼里基本就是藺衡的意思。
太子殿下負傷在身,就言簡意賅向溫閑庭闡述了整個設局過程。
說完他抬眸道:“你的問題回答完,現在該輪到我了罷?你——到底是誰?”
“我?”溫閑庭莞爾一笑。“哥哥不是知道我的名姓嗎?”
“是麼?真的溫閑庭早在一場傷寒中病亡了,你是哪里冒出來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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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這樣一問,溫閑庭面上的精致笑容瞬間就有了絲裂痕。
他沉吟幾瞬,聲線陡然變得陰冷:“是我小看太子殿下了,原來這出戲,你是為我而來。
”
慕裎不置可否。
昏暗陰影里兩股銳利視線交匯,良久,溫閑庭垂眸,他慢慢撕開易/容/面/具,露出一張妖冶至極的臉。
那張臉好看得出奇,只是在當前境況下,妖冶魅惑內仿佛帶了點兒邪氣。
“還以為會經過一番周折呢,如此草率的現出真容,就不怕本太子將你就地誅殺?澤蘭公子.......噢不!少君殿下?”
月澤蘭被刺激的神色一凜,手里的劍立刻點上慕裎喉間。
半晌,他猶豫了一下,移開長劍道:“你是如何猜到我身份的?”
慕裎笑得無奈,指指滿是血漬的肩頭:“不惜出動死士抓我來,總得照顧下患者的傷勢罷?我要是失血過多咽氣了,誰給你講故事?”
月澤蘭目光森然,思忖片刻,沒給藥,單丟過去一卷紗布,讓他能多撐一會兒。
慕裎也不挑揀,用紗布按到傷口止血,而后真格擺出講故事的做派婉婉道來。
“從當年阿衡舉兵攻打東洧,在虎門關遇襲時,我就開始注意你了。噬命這種毒知之者甚少,且其中一味紫棉花是月吟國才有的產物。”
“我和阿衡都沒有與這個國家的人有往來矛盾,我便想到了傳言中遭東洧強納進宮的少君殿下。”
“我起初猜測,是因為阿衡攻打東洧,你善于用毒所以被東洧國君派來暗殺的。但那時東洧國君已經駕崩,我就把目標鎖定在即將繼承大統的皇子身上。”
“可后來我的暗樁傳回密信,東洧皇子以清君側的名義對你展開數次追殺,想來你必不會是他的人。”
這段是實話,慕裎發覺事情走向不對后,就開始重新盤算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