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裎,你若做了皇帝,想來就是這般模樣罷?”
慕裎聞言薄唇微翹,手心覆上銅鏡里的身影。
他的太子之位打從出生起就有了。
淮北老國君與帝后伉儷情深,不顧朝臣們多次勸諫上書,明志雨露均沾的懇請,公然關起門來做一對廝守夫妻。
縱是先入宮的梅嬪之流不停作妖,也未能遂愿,換得老國君除卻敬重外的優待。
慕裎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長大,亦受父母真愛之心、呵護之情熏陶灌溉,內心早對‘一生一世一雙人’堅守不疑。
他既已認定藺衡是此生摯愛,那麼不論日后是否登基稱帝,他也定會窮盡一切可能。
化解南憧和淮北之間的恩仇糾葛,顧全兩國君王的民生重任。
第61章
這邊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玩起了互換身份的戲碼,感情逐步升溫中。
而遠在皇城郊外的文臣武將,則就是另一副境況了。
廉溪琢跟紀懷塵在宅邸小住了六七天,絕大多數時辰他們都處在相安無事的詭異狀態里。
倒也不是沒架吵,著實是沒那閑工夫。
天殺的藺衡,給他們的哪是一所宅邸,那壓根就是間家徒四壁的破屋子。
除了堪堪遮擋風雪外,廉溪琢真沒參透這間僅一張床、一張桌子的木屋,還有何處能與宅邸二字掛得上鉤的。
艱苦的生活條件弄得兩人一連幾日清掃灰塵,徒步十幾里山路趕遠集采買物什都來不及,更遑論吃飽沒事干爭嘴斗毆了。
好幾次廉大學士受不了這委屈,差點兒直接拔腳遠遁。
偏偏紀將軍腦袋死軸,將人寸步不放的盯著不說,還張口閉口圣令不可違。
所幸的是紀懷塵也沒真全然不開竅,知道扛回兩壇子美酒,邊哄邊把人給安撫住。
是以除開頭幾天的辛勞,打從第四日開始,小木屋里就多了塵世百千的一縷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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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郊外與主城路途雖隔不遠,氣候卻是典型的嚴冬之境。
草木蕭瑟,狂風肆掠,獨有環繞房屋四方的泥筑高欄,才使得炭火在圍墻下成功升起,平白增添幾分愜人暖意。
廉溪琢這會兒正撥弄火堆,生澀翻烤著紀懷塵從集市上買回來的大肥鵝。
油光吱吱作響,在噼啪炸裂的炭火堆里散發出濃郁肉香,無需添很多輔助配料,一層醬汁一層細鹽便足矣。
“給。”
紀懷塵遞過一壺溫好了的酒,卷起衣擺席地而坐,順勢接下他手里的活兒。
“冬季物料稀缺,山坡背風處的野菜長得倒不錯,我摘了點做成小餅,待會兒你吃幾口解解膩。”
往日行軍期長勞頓,常常碰到吃食匱乏的時候。
若遇險境,有什麼填飽肚子的首先想到部下或傷兵。情況再艱難時喝臟水、嚼樹皮,這些紀懷塵都早已習慣。
但廉溪琢不同。
廉溪琢幼年在宮中雖頗不受待見,然無人敢對他短衣少食。住進將軍府后亦是如此,吃穿用度,稱一句嬌生慣養也不為過。
紀懷塵其實不大會做飯,就熬個青菜羹、攤個野菜餅還算拿手。
眼下住在一塊兒,他自是不愿讓廉溪琢跟著受罪的。
奈何手藝實在有限,做不出皇帝陛下那些花俏鮮美的菜式,便只能往野菜餅里多放些果脯,以此緩和下清苦澀麻的口感。
“要吃你吃。”小舅舅下頜一抬,無比傲嬌的灌進兩口陳釀。“我有這個就行。”
“別鬧,空腹喝酒本就傷胃。不墊些肚子,這荒郊野嶺的難受起來,我可拿你沒辦法了。”
紀懷塵少見的啰嗦,伸手去奪酒壺結果反遭人踹了一記。
廉溪琢哂哂涼笑:“將軍放心,若當真難受那也是我應得的,不勞你辛苦照料便是。”
“隅清,你到底怎麼了?”
紀懷塵淺淺嘆息,眉眼極盡嚴肅。
“從晌午收到信箋后你就這副煩悶模樣,可是陛下在宮中有要事,擔心的緊?”
要事?
也沒甚要事。
不過藺衡閑得慌,巴巴的寫了封上千字的書信來關懷而已。
說是關懷,也就開頭那一句不咸不淡的問候。剩余全是在講述他和慕裎相處的怎樣甜蜜,兩人又怎樣的膩歪。
看得廉溪琢氣不打一處來。
“窮顯擺什麼,搞得就他一個人有心上人似的。”
小舅舅低聲怨懟,木棍戳得柴炭堆火星四濺。
郊外本就寧靜非常,加之寒冬臘月連蟲鳴聲都沒有。他那句自以為悄麼唧兒的話語,紀懷塵卻只字未落。
“隅清,你............已有心上人了嗎?”
廉溪琢側目微怔,旋即笑了笑。“和紀將軍有關系?”
紀懷塵重重一沉氣,沒像往常那般含混略過,反而端正神色道:“回答我。”
“怎麼?將軍要拿兄長的架勢欺負人啦?”
廉大學士勾唇,雙瞳在炭火的映射下閃出熠熠流光。
“抱歉,私人問題,本王爺概不作答。”
“隅清!”
紀懷塵不由輕喝,喝完也覺察反應似乎有些過于急切。便忙斂下聲勢,轉為無奈輕嘆。
“父親在世時曾萬般囑托,要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
“旁人不識你心性,只以為廉大學士專好聲色犬馬,但我與你一同長大,深知你稟性本純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