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為何,溫順聽話的馬兒陡然狂躁不安,前蹄高高抬起,嘶鳴扭動著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坐穩別動!”
慕裎一面沉聲叮囑,一面夾緊馬腹維持平衡。
好在突如其來的動靜很快被藺衡察覺。
皇帝陛下扔開長弓,足尖輕點,以馬場周圍的柵欄借力,僅瞬息就沖到了兩人面前。
溫閑庭死抱著馬脖子不撒手,雖說搖搖欲墜,但尚且還有支撐。
反觀慕裎,韁繩拉緊大宛駒愈加躁得厲害。不得已他只好牢牢抓住鞍環,大半個身子早已在顛簸下騰空。
藺衡心一急,忙拽過慕裎往懷里一帶。動作行云流水,即刻便在塵土飛揚中飄然落地。
尚在馬背上無死角旋轉的溫閑庭:..........................還講不講兩國友好了?順手再救一個很難嗎?
確定太子殿下毫發無傷后,皇帝陛下這才懶懶高抬貴腳。
用膝彎改變小崽子飛出去的方向,完美省了他表演倒栽蔥的千古絕活。
風波短暫平息。
“不放我下來嗎?”
問是這麼問,慕裎卻熟稔在人懷里調整出個舒服的姿勢。
“輕功不錯嘛,耳力怎麼樣?”
藺衡聞言緩緩勾唇。
“受到驚嚇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名字是殿下最依賴和信任的人,對吧?”
“那聲‘藺衡’殿下都快喊破音了,我如何聽不見?”
第49章
“差不多得了啊,大庭廣眾的,不懂收斂呢怎麼?”
道出一眾心聲的不是旁人,正是睡不著無聊瞎晃悠的廉溪琢。
他將溫閑庭撈起,丟小雞崽子一樣丟給落后跑來的溫澤公主。
而后轉頭對慕裎道:“不叫聲小舅舅嗎?乖乖侄媳婦兒?”
也不知是誰不懂收斂呢...........................
當著外人慕裎大可以沒羞沒臊,偏偏廉溪琢占了個長輩的名頭,被他調侃,多少讓太子殿下有些臉頰發燙。
他掙脫著要下來,這回卻換藺衡不肯了。
皇帝陛下冷眼掃過方才狂躁不止的馬匹。
這會兒大宛駒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蹄子在沙地上撲騰起無數細碎飛塵。
觀其狀態,似乎有中毒跡象。
“此事頗有蹊蹺,得需細查。橫豎大學士清閑無事,便替孤去查探明白罷。”
突然被安排上班的廉溪琢:“..................................”就不該露頭看熱鬧的。
“臣愚鈍的很,恐怕查不清事件原委,貽誤要情。陛下英明睿智,何不親自去查?”
藺衡滿含深意瞄了眼懷中的慕裎,義正言辭道:“孤現在脫不開身。”
好理由!
溫澤公主和溫閑庭、以及接受到敷衍的廉溪琢,紛紛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
“陛下,閑庭有傷在身,不便在您面前失儀,請容臣女先行告退。”
小崽子先前在地上滾了好幾遭,沒傷著要害,不過耳側跟手肘擦出大片血痕。灰土泥沙夾裹,是得趕緊清洗處理一下。
藺衡頷首,示意姜來公公將他們姐弟二人送回客殿,再傳個太醫給診治開藥,以盡盡國君關懷之誼。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險些殃及到太子殿下。馬場四處的宮人早已圍攏,烏泱泱跪了一地磕頭告罪。
藺衡懲治罪徒是手段凌厲,但也不會濫殺無辜。
大宛駒養在專門的馬廄,除了每日喂養的宮人外,旁余幾乎沒有靠近的時機。
況且眼下不清楚是單慕裎騎的這匹馬有問題,還是所有馬都被下了毒。
于是皇帝陛下將今日在馬場內出現的人都只先關押起來,下令待廉溪琢查明真相再作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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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衡抱著慕裎,一路步行走回了池清宮。
他懷抱溫暖,步履穩健,導致太子殿下在感慨有座駕就是舒服之余,還靠在人鎖骨處打了個小盹兒。
一回生二回熟,喚月和風旸對自家主子被抱回來已然見怪不怪了。
甚至隱隱覺著,倘若進門時慕裎與藺衡都是并肩站立著,那才真是別扭呢。
“去煮碗合歡棗仁甜湯,記得里頭多放些桂花蜜。”國君大人一邊在軟榻上放下慕裎,一邊吩咐小侍從加緊忙活。
合歡、棗仁都是安神穩心的補藥,喚月一聽便瞪大眼睛:”殿下,您受驚啦?”
“嚇!本太子是受了驚嚇!”
慕裎鏗鏘有力的駁斥。
他本來打算接著歇個回籠覺來著,遭小侍從一哽,困意瞬間清明不少。
破孩子。
青/天/白/日/的,說什麼虎狼之詞呢。
藺衡抿唇,支著微紅的耳朵尖用織錦長毯把人裹好。“風旸,去御醫房請張太醫來。”
“又給我診平安脈?”慕裎輕笑。“未免太小題大做了點罷?”
“哪有,萬一傷到看不見的地方呢。不聽太醫確保無事,我不放心。”
不放心啊..........................
慕裎腦子驀然一抽:“向來醫武同家,在七經八脈上是無異的。與其傳太醫聽一大堆的‘醫囑’,不如勞煩陛下替我檢查檢查?”
“..........................”
藺衡耳尖立馬完全紅透。
檢、檢查什麼啊。
看不見的地方嗎?
那看不見的,可不就是衣裳遮住的地方麼。
真·虎狼之詞的發言者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登時往長毯里縮了縮腦袋。
本太子一定是受驚過度了,否則怎會說出這般惹人誤會的話。
氣氛凝固須臾。
一只腳在門外的風旸實在忍不住打破靜謐:“陛下,那個.........太醫還請不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