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藺衡簡直一籌莫展。
幸而在第六日晌午,國君大人得來了一個能解他燃眉之急的好消息。
以及一個讓他必須慎重處理的壞消息。
——廉溪琢流放回來了。
——順路帶著西川國君和隨行朝貢的侍從們。
小舅舅風塵仆仆,沒來得及回將軍府洗漱休整一番,而是選擇直接進宮面圣。
他見著藺衡的第一句話就是:“兩百里,興河驛站,近一百人。”
皇帝陛下聞聽立即下令,讓禮部尚書親自去安排可供百來人小住的館所,三日后擺宴棠梨宮,迎西川國君進宮會談。
西川在附屬國中實力最強,雖不敵南憧,但曾經是和淮北、東洧并肩的強國。
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個附屬國即便是做做樣子,也得裝作看重些。
廉溪琢在外連續奔波數日,整個人瞧上去比先前消瘦不少,不過氣色還算不錯。
他等藺衡諭旨落完,交給傳旨公公后才渾身松軟,往慣常坐的那把太師椅里一歪。
“舒服~”
藺衡懶懶睨他:“谷漁鎮景致如何?”
小舅舅昂頭涼涼一哼。
在旁人看來,廉大學士是因為得罪了陛下,所以被外派出去的。
實則所謂的外派查趙汝傳舊部只是個由頭,真正意圖是藺衡讓他到邊境查西川對淮北的布防到底做到了哪種程度。
為不引人注意,同時又要確保廉溪琢的安全,藺衡便調了支精銳軍暗中保護。
順便把駐節令交給他,若是探聽情報被察覺,正好可以‘親迎使臣彰顯國禮’為由脫身。
既然小舅舅和西川國君一塊兒回朝,那麼事情成敗顯而易見。
廉溪琢捧著茶盞,把他探聽到的所有消息一字不落都告知藺衡后,方嘆了口氣悠悠道。
“我能用的方法都用盡了,可惜人員有限,抵達邊境不久就碰上西川國君來南憧朝貢。”
“本王爺這般倜儻風流的人物,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尋常公子。在邊境那樣荒僻蕭索的地方久晃,很容易被探子盯上的。”
這話倒是事實。
藺衡派是派他去了,卻也清楚單憑他一個人根本打探不出什麼重要情報。
想著攆出去顛簸一趟,能給人吃個苦受個罪長長記性就好。
“你在宮里怎麼樣?”小舅舅瞄住他眼下的烏青,神情不由有幾分關切。
“路上我順道給你留意過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你怎得還一副操勞過度的樣子?”
藺衡懶得搭理,兀自擺弄硯臺里的墨錠,沉默不言。
廉溪琢了然既不為政務那就必是為了慕裎,眼下他剛打點完過路驛站,跟隨西川國君的隊伍跋涉回來,正是人困腦乏的時候。
橫豎正經事已說完,小舅舅便起身告退,約定等養足精神,再進宮給自家大侄兒排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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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溪琢走離去不多時,就有西川使臣先一步將禮品單子送進了承乾殿。
藺衡草草一覽,看完后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可算是有哄小祖宗的方法了。
慕裎愛馬,尤其是那種步伐輕靈、體態優美的大宛駒。
紀懷塵依令撤調都城巡防,南憧和西川就成了表面上共同抗擊淮北的盟友。
西川因出兵反叛后被鎮壓,也想暫時對南憧表示投誠。所以這次的朝貢賀禮送的十分貴重,都是萬里挑一的汗血寶馬。
拿這個去逗慕裎開心,多少比用奇珍異玩的機會要大。
藺衡很自覺的沒有嘗試踏進池清宮大門。
腳尖一點,便輕快躍到了近五日他每逢閑暇就會來坐上片刻的墻頭。
這位置是他無意中發現的,方向正對著慕裎寢殿的楦窗。
大多數時辰慕裎都很安靜,在桌前寫字翻書、偶爾哼哼小曲兒、或是出去溜達見個人。
總之見誰都不肯見藺衡,這就讓皇帝陛下有些郁悶。
直至今日,晌午過去一半。
殘落的枯葉和玉蘭花瓣一齊被吹得四散飛揚,帶著明朗的陽光層層鋪灑在院子里,他才獲得了再次進入池清宮的通行證。
也算不得是被邀請。
準確來說,是皇帝陛下在看見慕裎扎小人........不是,扎宮燈時把手指戳得鮮血直流,著急忙慌翻院墻沖進去的。
對于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慕裎并不覺得意外。畢竟時不時抬頭遠眺,總能在院墻上瞧見一個清晰的影子。
那影子還頂著獨一無二的玄色龍目寶珠。
“疼不疼?”
剪成蝴蝶形的白紗把傷口包裹得恰到好處,既透氣又不影響指節活動。
藺衡溫聲詢問,末了皺皺眉,在他鼓起來的指頭包包上撫弄。“刀尖那麼利,就不知道要小心點兒。”
“你管我呢。”慕裎垂首,完美隱去眸子里的沮喪。“口出惡言的時候不見你關心,這會兒跑來獻什麼殷勤。”
口出惡言?
藺衡一陣恍惚。
他哪里敢對太子殿下造次,分明是字斟句酌唯恐惹人不快好罷。
藺衡回憶最近一段時日自個兒的言行舉止,最有可稱得上是惡言的............
大概是關于納妃擴充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