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太子殿下一聲驚嘆,其浮夸程度讓藺衡有點想豎大拇指。
慕裎神色變得愈加不安:“是我不當心失手了,陛下可千萬別氣惱,身子要緊呢。”
最后半句讓他說得百轉千回,饒是藺衡知道他在作戲,也不免后背起了酥麻之感。
“你.........先從孤身上下去。”
慕裎收回跨坐一半的腿,望著地下狼藉幽幽輕嘆。
“湯灑了倒沒什麼,只可惜里面的鹿茸和仙茅,是特意給您壯陽補腎........”
話頭頓住的點巧妙非常。
太子殿下仿佛自知說錯了話,雙膝一軟,竟在藺衡面前直直跪地。
“陛下恕罪!我不是有心的!”
他懊惱的簡直要將下唇咬出血,邊咬還邊低聲嘟囔。
“真是的,怎麼把陛下不行的事兒給說出來了。”
國君:???
比起話里的內容,藺衡更訝然的是慕裎屈膝。
幾乎是在他下跪的同時,也立即跟著從椅子上彈起來。
當然,此動作落在周大人眼里,無疑是陛下被戳中軟肋,惱羞成怒的表現。
藺衡顧不上疑惑和憤懣,趕緊將慕裎先拉起站穩。
仗著有桌幾遮擋,太子殿下露出個狡黠無比的笑,活像只剛偷到糖的小狐貍。
皇帝陛下屬實無奈。“解釋一下罷,孤,不,行?!”
慕裎宛若星芒的眸子輕眨。“陛下英明神武,遠不是尋常男子能企及的,怎會不行呢?”
語氣之無辜,只差沒在臉上寫著‘迫于國君淫威,不得不顛倒事實黑白’了。
大抵是嫌一個人看熱鬧不夠,太子殿下沖周遠抬抬下頜。
“陛下一定是聽岔了,不妨問問周大人,我可有那樣說過?”
周遠脊梁骨發寒,恨不得連滾帶爬從宣政殿逃出去,哪還有心思參與討論。
“陛下息怒,微臣.....微臣什麼也沒聽到!”
藺衡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住在太子殿下腦門上敲栗子的行為。
“湯也送了,墻角也蹲了。天冷,早點回池清宮歇著罷。”
他其實還做了人想留下繼續造謠生事的準備,不料慕裎乖巧點頭,應了聲好就欲往外走。
不過堪堪走了不到兩步又折回身來,撿起地上砸成幾瓣的碎瓷片。
“扔了省事,免得劃傷陛下,我會心疼的。”
藺衡急急要去阻止,一句‘劃傷你孤更心疼’哽在喉間,半晌也未道出來。
他沒握到慕裎指尖,探手過去的動作碰巧拉起人袖腕。
露出數條結痂不久的血痕,以及一轉駭人的淤青。
太子殿下往后退了猛兩步,扯衣袖遮掩的神情倉惶無措,似乎是暴露了什麼秘密一般。
皇帝陛下面色凝重,眸子里的玩味蕩然無存,立即被緊張和擔憂取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裎怎會把自己傷成這樣?
當事人慕某:哦,我裝的。
距離太近,足夠周遠將那些傷痕看個清清楚楚。
或者說太子殿下是存心等他看清楚了,才佯裝猶豫不定的開口。
“我昨晚勸陛下不要折騰的太狠,偏偏您不聽,非要拿繩子捆我的手,還拿細鞭抽打。這下好了,讓周大人瞧著笑話。”
“幸而我是男子,多少比女子禁得住鞭撻。否則不等陛下往我身上滴燭油,先遭您吊著給打死了。”
“哎,這事說來不大光彩,不過自古君王在御幸上有特殊嗜好也極正常。只求陛下多疼惜我一點,別像待之前那些美人兒,侍寢侍到一半就咽氣了。
”
哀怨無比的語氣,加上猶疑不定的眸光。
慕裎從周大人瞠目結舌和國君虎軀一震中,得出了‘表演甚是成功’的結論。
他拍了拍一號聽眾的肩,柔聲道:“我是不要緊,但此事關乎陛下顏面,周大人是效忠明君的良臣,必不會對旁人張揚罷?”
“還有,周大人若是要給陛下納妃,切記挑幾個身強體壯的,否則吃不消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呢。”
周遠驚魂未定,遭他一拍像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連連磕頭。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陛下正當風華之年,納妃之事不急!”
廢話。
捆綁?細鞭?滴燭油?侍寢侍到一半就咽氣?
鬼還敢把自家嬌滴滴的女兒送到宮里來?
怪不得陛下從不召幸美人,原來都是這個下場。
不等被抓住問個究竟。
慕裎側身,撇撇唇角示意皇帝陛下可以做結束陳詞后,腳下一轉,輕快溜出了宣政殿。
太子殿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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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腕上的傷也不全是裝的。
晚膳后在宮里散步,聽說禮部侍郎求見國君,十有八九是為了納妃一事而來。
以皇帝陛下的性子,要等他主動抱怨這些煩心事怕是壽終正寢都等不到。
橫豎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宣政殿轉轉。正巧試試令牌效果如何,若還能幫藺衡解決麻煩自然更好。
打碎碗盅本就在計劃里。
喚月收起來的藥材就在柜閣頂上,反正以后不打算再用,索性大大方方全給一鍋煮了。
他算準對方會攔,出門前便在宮墻上扣了點兒朱砂墻灰。抹在傷處,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嚴重。
傷處縱橫三四條,最深的那條劃破肌膚,嚯開半指粗細的血口子。
喚月皺巴著臉,絞干錦帕覆在人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