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處擺放了個極大的書架,兩張雕花藤木椅,和緊挨著的小幾是配套陳設。
慕裎瞧了瞧小幾上做工精美的硯臺,臺身刻著浮雕紋案,像是什麼古老部落的文字。
細看下驀然覺著那文字似乎有些熟悉,但始終沒記起在哪里見過類似的。
硯臺底部還有條不甚分明的縫隙,里面隱隱約約藏著個隔層。
他饒有興味坐下,探手就想取來搗鼓一番。
藺衡動作極快,忙按住他道。“當心,還有一層機關。”
硯臺被左右有頻率的轉動,半晌,太子殿下身后的石壁里發出一陣輕鳴。
隨即在一個油燈照不到的角落,露出條長長的石階。
藺衡先解釋道:“硯臺與機關相連,失衡后會引動毒箭。”
唔.......
又是機關,慕裎對此并不覺稀奇,只是沒想開關到會設計在這般明顯的位置。
畢竟能闖入暗道中的人必定心思縝密,不見得會貿貿然挪動。
何況機關和硯臺相連,萬一來的是個目不識丁的草包,還不直直給略過了?
藺衡仿佛看出他所想,靜靜道:“你以為平衡機關就這一重?”
“從踏進來的那一刻起,平衡機關就已經啟動了。如若不在一定時間內按順序關閉,或是亂碰亂走,都會引動更多毒箭。”
慕裎面上風淡云輕,實則心里恨不得把他腦袋給當場擰下來。
這麼多蹊蹺不早講?
差點吃了有文化的虧。
藺衡眸子眨的無辜:“孤講了,是你沒聽。”
太子殿下懣懣哼了聲。
預備遮掩他確實提過,而自己注意力全在硯臺上壓根沒理會的事實。
“要說什麼就快說,本太子還著急回去吃點心呢。
”
藺衡抿唇,指了指石階。“那里有間暗室,咱們去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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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內部讓慕裎再度怔了怔。
與外間如出一轍的擺設讓他有一刻生疑,宛如那石階是環形的,繞過去又會回到原點。
吃一塹長一智,太子殿下這回沒敢隨意走動,安分待在門口的模樣莫名有些可愛。
藺衡雖說沒勾唇,眸子里卻帶上了點點笑意。“無妨,過來坐。”
聽他這麼說,慕裎這才不耐煩走近,穩穩把身子靠到木椅扶手上。
“如此周折,怎麼?要把你的南憧皇位秘密讓賢給我用以賠罪啊?”
他本以為皇帝陛下會對這一空口白想嗤之以鼻。
不料藺衡遞過本薄書,正色道:“差不多罷。”
慕裎一愣。
怎麼回事。
那桶水把國君腦子給澆壞了?
他半信半疑翻開手邊的薄書,粗略掃過幾眼,面色不禁轉為凝重。
“你是不是瘋了,藺衡?!”
不賴他埋怨。
那本薄物并非尋常書卷,里面記載著南憧皇宮地底的暗道和機關開啟方法,甚至具悉傳國玉璽以及寶函所存之處。
若慕裎有心。
不必等藺衡駕崩,夜宵吃完就可以直接登基了。
“你這是在交代后事呢?還是試探我來南憧究竟有何意圖?!”
藺衡被他扔回的薄書砸中,眉骨霎時現出一塊青痕。
他許是沒想到太子殿下反應會這樣大,神情中極盡慌張,連自稱都無暇顧及。
“不是!我怎會有那個意思,我是怕你.....怕你哪天再不小心進入暗道,遭遇機關無法應對。”
慕裎被他牽強的解釋惹得更加不快。
“有朝暮閣的教訓還不夠?好好的我進暗道作甚,去刺殺你嗎?!”
藺衡眉眼間突然有些黯然。
緘默半晌,摸出袖囊里備好的物什給他。
是塊巴掌大小的整玉令牌。
“你成天待在池清宮一定悶得很,有了這塊牌子整個南憧皇宮你想去哪都行。令牌如孤親臨,絕不會有人膽敢攔阻。”
慕裎啞然。
原來兜轉這麼多彎子,是要給他這個玩意兒。
事實證明,做事不分先后多麼容易引起誤會。
藺衡翕合唇瓣,等他面色和緩下來后老實告知道歉信的來龍去脈,并成功把冒犯意圖指向了在將軍府收拾行囊準備流放的小舅舅。
又見人手里緊攥著的玉令牌,他微不可聞一嘆,嗓音難掩懇切。
“我對你從未有過半點不信任,也不在乎你究竟為何應允來南憧。”
“于旁人而言,這本記事帖里記載的是宮中絕密,但對我來說,你的安危。”
“永遠勝過其他。”
第20章
慕裎當真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盡管話里的意思,他都曾以不同形式寫下來,和半夜的夢一起悄悄藏在淮北寢宮。
——那是他想寄給藺衡的信箋。
寫了很多很多。
可最后在他來南憧前,一把火全數化成灰燼。
或許只有在他身邊,才可以把綿長的思念和回護做到極致罷。
賭了。
慕裎當時想。
他對藺衡從未有過半點不信任,也不在乎他究竟為何要自己去南憧。
于旁人而言,堂堂太子殿下侍君是委身受屈。
但對他來說,藺衡過的好不好,永遠勝過其他。
四目相對。
兩人都發覺對方的臉頰泛起紅暈,不禁紛紛避開。
一個低頭摩挲令牌上的花紋,另一個則假裝擺弄記事帖。
良久,還是慕裎先耐不住,輕聲道:“那日我酒醉后說的話,你是不是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