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彎小路停在必經之路上時,還有空閑把晾著他不管的皇帝陛下從頭到腳怒斥了一通。
難得天晴,藺衡不愿乘坐步輦,罷朝后便不緊不慢從承乾殿走著出來。
將拐過宮道,赫然瞧見太子殿下立在不遠處,正微微踮腳嗅梅花枝頭的香味。
收緊的月牙色軟緞顯出肩窄腰細。
本就極為奪目的面龐與迎雪綻放的寒梅相襯,冰肌玉骨,眉眼如畫,美得可謂驚心動魄。
藺衡有一瞬失神。
多年習慣使然,等反應過來身上的大氅不知怎麼就落到了人肩頭。
慕裎回頭望去,忍不住哼笑出聲:“勞煩陛下大駕,還顧著我的死活。”
藺衡佯裝漫不經心撫過他簪在鬢邊的花枝,低聲道:“總這樣任性,穿得如此單薄還敢四處逛,就不怕真凍病了?”
“凍病也比待在冷宮強。”
藺衡差點被‘冷宮’二字惹得失笑,面上仍舊端著國君架子,淡然發問:“孤給你的宮殿住著不滿意?”
“滿意啊,一天泡八回澡,我巴不得睡在湯池里。”
按他對太子殿下的了解,這句多半是實話。
“吃食呢?孤記得你喜甜,著尚膳房備了好些蜜餞的。”
“是,陛下有心,本太子每頓把山楂和梅子當成米飯在用。”
“那宮人伺候的可好?”
“好得很。乖巧懂事,任由蹂躪。”
慕裎懶懶補上后半句:“不過比起你還是差了一點。”
一言出隨行的侍從皆面色緊張。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觸及逆鱗尚且還有被憐惜的余地。
他們做下人的就未必了,親耳聽到國君的狼狽事,不被遷怒滅口都是祖上積德。
皇帝陛下卻未深究,面無表情覷他:“你是真知道怎麼拿捏孤。”
慕裎輕哼:“把我丟冷宮自生自滅,說兩句不愛聽的慪慪你,難道很過分?”
自生自滅?
行罷,精心準備湯池和點心的好意算是徹底白瞎。
畢竟是在寒冬,有暖陽也不能久站。
藺衡道:“景也賞了,氣也出了,孤讓人用軟轎.....”
話頭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麼,眉結輕蹙,單薄纖瘦的身子即刻搖搖欲墜。
國君只得咽回剩余半句‘送你回去’。
下意識攏緊砸在懷里的人,頗有些無奈的咬緊后槽牙。
他說什麼了?
一言不合就裝暈,這壞毛病到底誰給慣出來的?
藺衡:噢,好像是我自己。
橫豎太子殿下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藺衡不及多思,把他抄個滿懷,先往長明宮安頓片刻。
-
-
長明宮重長明二字,即便是在白天寢殿里也燃著燈燭。
屋內一應陳設華貴無比,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紗幔低垂,寬大柔軟。
慕裎呼吸清淺,沾上床榻的時候才迷蒙轉醒。緊閉的眸子慵懶睜開,饜足一笑:“辛苦陛下了。”
哼。
主動尋上門,樂子沒找著就想讓他走?
再者說,泡溫泉吃甜食哪有欺負國君來的好玩兒。搭個人力便車什麼的,委實不過是點利息。
皇帝陛下自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沉聲吩咐宮人:“宣個太醫來。”
慕裎微滯:“不是給我看病罷?”
“你說呢?”藺衡反問。“好端端暈倒,不宣個太醫來診治,孤怎麼放心?”
“何須這般麻煩,本太子已經好多了。”
慕裎翻了個身,支起一只手腕在下頜,另一手拍拍床銜道:“坐呀。
”
衣襟隨著他的動作略有點松散,束好的墨發也落了一些,環至頸旁,無端惹人遐想。
芙蓉帳暖,美人在側。
藺衡喉結微不可聞一動,很是聽話的坐近。
“你來找孤,究竟所謂何事?”
聞聽此話,太子殿下一張盈盈笑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下去。
狗皇帝。
折損淮北兩位大將的時候不是囂張的很?
揚言要他入宮伴駕的時候不是狂妄的一匹?
現在人都躺在床榻上了,不談風花雪月,跟他聊所謂何事?
慕裎掩住忿忿,擺出一副含嬌帶怯的神情,順勢把手搭在他朝服衣袖上。
“陛下令我來南憧侍君,我豈敢不從。又不計前嫌賜我一間這樣好的宮殿,自當要來謝恩。”
溫熱觸感隔著兩層布料傳遞過來,藺衡眸光忽變。
“非要在孤床上謝?”
慕裎還是笑:“承蒙陛下厚愛,不忍將我扔在路邊。主動點,才顯得我誠心誠意嘛。
好歹也是一起長了五年的交情。
年少時他們相伴相守、吃住與共,怎會不了解對方的秉性。
清心寡欲到連自瀆都不曾有過的人,太子殿下對可能會遭遇的境況簡直放一萬個心。
藺衡果然臉頰有些許赦紅,偏過頭避開灼灼目光,冷淡道:“白日宣淫,不合禮數。”
嘖嘖。
瞧那個又想當什麼又想立什麼的樣子。
說得像是侍君御令不是由他親筆書寫的似的。
“慌什麼。”慕裎嬌俏抿唇,指尖不安分的在他衣袖上勾畫。“晚上,我洗凈了等你。”
不同于太子殿下的俊美,藺衡的眉眼更偏于明朗。棱角雋刻,鼻梁高挺,自成睥睨天下的氣度。
此刻臉頰發燙,連同拒絕的嗓音也甚是沒有底氣,倒讓他比平常看上去多了幾分溫潤之感。
“孤........孤今日沒興致,加之近來政務繁忙,無暇去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