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人都丟的差不多了,他索性就丟了個徹底,捂著心口面露痛苦之色:“二位先生,這份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齊某……咳咳,齊某素有肺病,這七樓塵土太大,實在受不得了……咳咳,阿白哪……”
郁白適時應了一聲,邊扶住趙鈞往外走,邊回頭急急催促道:“二位先生,我們快些走吧,我家莊主身體不等人哪。”
他們離那扇門只有百步距離,然而身后那兩人卻始終沒有跟上來。
。
時間差不多已至酉時,那些少年們吵吵嚷嚷的聲音早已聽不見了,想來是都去了一樓廳堂內參加拍賣。空曠的七樓愈發寂靜,郁白手指搭在門上,耳朵卻陡然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聲音。
他微微偏頭,正見趙鈞對他極輕極輕地搖了搖頭。
——門外有人。
趙鈞用口型無聲地描摹出這四個字。
郁白腳步一頓,指尖泛起些許冰涼。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進退皆是亡命的所在。而他們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另一人更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馴的金蟬隨時有發作的可能。
趙鈞低聲道:“我先出去看看。”
郁白搖搖頭:“等等。”
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沖兩人道:“對了,方才我已尋到試金樓那件寶物,煩請兩位將試金樓的幾位話事人請來查驗真偽吧。”
“哦?”李夢覺一頓,“在何處尋到,又是何物?”
郁白淡淡道:“此物與傳說中的白玉京關系甚密,多年來一直明珠蒙塵,不見天日。”
李夢覺同溫翎之交換了一下視線,朗聲笑道:“確是如此。李某不才,若公子放心,可先將此物交給我二人查驗。
”
郁白略一思忖:“也好,只是煩請李先生小心些。”
他朝趙鈞使了個眼色,后者慢慢松開了握著他指尖的手,一起折返回去。
直到磨磨蹭蹭走到墻邊,郁白方從袖中取出一物,以手遮掩著遞到兩人面前:“二位先生請看。”
——一聲驚雷。
小小的出云響再次爆發了驚人力量,炸開了滿天煙花似的硝煙和塵土。李夢覺一驚,側身躲閃的瞬間,趙鈞驟然拔劍削向他的手臂,與此同時,郁白匯內力于掌,猛地擊向面前的墻壁。
滿堂硝煙間,那面墻壁悄然裂開了縫隙。
眼見大事不好,李夢覺捂著流血的手臂怒喝一聲:“來人!”
——隨著他話音落下,門被大力撞開,十數名埋伏良久的黑巾覆面之人齊刷刷持刀逼近。
廳堂空曠到無路可逃,唯一的生路只能自己破開。郁白甩出僅剩的出云響,在夏日驚雷般的火藥爆裂聲中踹向面前墻壁。死生一線,短短數秒間,趙鈞朝人群中甩完了飛刀和短劍,趁眾人躲避間揚手兩把灰塵,流氓般甩了溫翎之幾人一頭一臉。
——就在此時,空心墻終于不堪重擊,轟然倒塌下去。
隨著薄墻上的裂痕漸成洞口,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向下蔓延的黑路,隱隱有風拂面。
郁白低喝一聲:“走!”
縱使那是一條烏黑不見盡頭的幽徑,郁白也未作絲毫猶豫,拖著趙鈞躍下那高高的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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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腳下的是陳年木梯,墻壁上的油燈蒙著厚厚一層黑色油污,兩人摸黑快行,身后嘈雜的腳步聲逐漸消失的時候,兩人的呼吸和心跳在這方狹小天地間也分外清晰。
不知走入了什麼地方,眼前些許亮堂了起來。
那光亮來自一扇被釘死的窗子。再往前便是無路,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墻壁,一抹滿手黑灰,不知已塵封在此多少年。
……死路。
然而他們已退無可退了。
郁白繞著四面黑墻找尋機關和出路的時候,趙鈞率先坐了下來——他實在撐不住了。他勉強封住自己幾處穴位,打破沉默:“你怎麼知道這里有門的?”
“墻是空心的。”郁白遍尋無果,只得也坐了下來,“如果不是偷工減料,就是另藏別路了。”
空心墻顯然不可能支撐起偌大的七層樓宇——他敲敲黑漆漆的墻壁,聽見沉悶的聲響后,心中了然。
這才是真正的墻。
密道開啟自然有相應機關控制,只是他并不熟悉試金樓構造,便只能用這般淺顯而粗暴的法子。他在同溫翎之打斗時借機試探了幾面墻的厚薄,確定此處最為薄弱,想必墻后便是入口。
寂靜中,他聽見趙鈞的聲音:“……阿白。”
“怎麼了?”
趙鈞聲音一停一頓:“謝謝。”
“不必了。”郁白頓了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鈞悠悠地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我太出名了。”
。
試金樓的耄耋先生曾與大梁皇室有淵源,因此見到趙鈞的皇室令牌時,略作思考便秘密給出了邀請函。不料其長孫李夢覺卻與天麟府做了交易,偷走了那枚令牌。
天麟府原本就懷疑趙鈞暴斃一事有假,自從知曉了這枚皇室令牌的存在,更是懷疑持令牌者身份不凡,天麟府的溫翎之私自入試金樓,同那李夢覺一起,以耄耋先生之名騙趙鈞上了七樓,趁今日眾人皆在拍賣會上熱鬧、楓葉山莊無人跟隨,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趙鈞,取出金蟬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