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靜悄悄的,沒有他想象中的劍拔弩張,更沒有嚴陣以待的侍衛、疾步而過的太醫,殿門微掩,李德海從中走出來時,如同刻意等他一般。
李德海躬身道:“陛下等您許久了,郁公子隨老奴過來吧。”
宮規森嚴,不許喧嘩,宮中經年的老人兒走起路來都悄無聲息,李德海的步子又慢,踏在檀木地板上步步沉緩,更顯得這條路仿佛走不到盡頭。郁白跟在后頭,每走一步,心下的焦慮便多一分。
李德海將他帶到了乾安殿內室里,奉上一杯清茶,卻只字未提趙鈞。縱使欲擒故縱的味道太過明顯,郁白終是沒有忍住:“李公公,陛下他……”
“陛下剛服了藥,郁公子如今過去怕是會擾了陛下安睡。”李德海公事公辦道,“陛下讓老奴把這個交給公子。”
那是一個模樣普通的木匣。郁白接過來時,一瞬以為那是趙鈞曾給他描眉畫鬢時用的妝盒。
只是木盒里沒有胭脂和水粉,更無螺子黛和口脂,只靜靜放著一枚香囊,香囊下壓著一封信。郁白接過,心跳突兀地快了起來。
在接過信的那一瞬間,他本以為這會是趙鈞寫給他的——陳情書也好,遺詔也罷,在他心中趙鈞總是不遺余力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或者說即使是如今,他也不敢確認“奄奄一息”這個詞會真的和趙鈞扯上關系。
事實上,他更覺得趙鈞秘而不發的病情是釣他前來的誘餌,這封信出現在這里,便更顯得大有玄機。
直到他看到信封上的字。
——“吾弟親啟。郁菀寄。”
那簪花小楷清靈娟秀,一看便是女兒家寫就,對郁白來說更是熟悉至極。
字跡的主人是個溫柔的年輕女子,常常著一身青裙,明明只比郁白大了一歲多,卻能手把手教年幼的郁白讀書寫字。
拿著那封信的時候,郁白有些混沌,仿佛他已經等這封信等了許久了。
從黃沙漫天的西北大漠,等到錦繡堆砌的長安城,從冰凍三尺的寒冬,等到桃花灼灼的春天,終于等得這一封手書。手書的到來,也打消了那些若隱若現的疑慮。
……他不知道,這是一封本不該存在的手書。
“這兩年局勢不安,況且南北通迅不便,郁公子隨陛下入京一事并無太多人知曉,實在無法與西北聯系。”李德海低低地咳了一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郁大小姐的信在路上壓了段時間,近日才到。”
至于香囊……李德海攏了攏袖子,不再多說。他躬身行了禮,低眉順眼道:“老奴先下去了,陛下吩咐過,公子看完信,盡管離開便是。”
“李公公且慢,這枚香囊……”
郁白脫口而出,卻又即刻啞然。
他不通繡工,卻能看得出這枚香囊的粗糙程度,絕不是出自宮中繡女之手。那麼就是……
“公子自便罷。”李德海搖了搖頭,慢慢后退著走了出去。
夜風拂過,燈火愈發暗了些。郁白意識到窗子沒關,便起身關窗,正見天邊濃云擠擠挨挨,將月亮掩埋其中。
難怪今夜如此昏暗,郁白如是想。
屏風后便是內室,郁白靜靜看著屏風上的金龍出云,知道趙鈞就在其后沉睡。
來都來了,總得去看看。郁白推開屏風朝那人走去的時候,忽而覺得每一步路都無比熟悉。
重重幔幛將那人擋的嚴嚴實實,除非掀開,否則難窺真容。郁白指尖捏住幔幛一角,卻遲遲未敢掀開。
對他來說,死亡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到有些遲鈍。病逝的生母,戰死的將士,掙扎哀嚎,怒罵呵斥,刺穿喉管和心肺的刀劍,見血封喉取人性命的毒藥。
這些,他在過去十九年間都親眼見過經歷過。
他知道趙鈞不會這樣輕易死去——沒有人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很多時候情感往往來得比理智更強烈。郁白被“死亡”這個念頭駭的一震,幾乎是下意識便掀開了幔帳。
冷風不知何時撬開了窗子,挾著冷意卷入,搖曳的越來越厲害的燭火中,郁白沒由來地慌亂,心跳如擂鼓一般。忽明忽暗的燭火間,他終于看清了榻上的形容。
……被褥齊整,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有異樣聲響從他身后傳來,一步一步朝他逼近。郁白倉促回首,尚未來得及看清那人面孔,便已被攔腰挾住,天旋地轉間,被來人一把扣在身下。
明暗紛雜間,兩個交錯糾纏的黑影一齊消失在了月光下。此時此刻,穿堂的冷風終于拂滅了蠟燭,一時滿室昏黑,江山寂寂。
作者有話說:
幔幛之后,是趙鈞在騙人?乛v乛?
…………………………
這章字數有點少,明天會再更一章噠~
第29章 “阿白,你是我的了。”
烏云不知何時散去,清清冷冷的月光透過窗紙,搖落進漆黑的房間。
被扣到身下時,郁白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對始作俑者怒目而視。
趙鈞攥住他的手腕,語氣冷冽:“若是朕死了,你這小沒良心的是不是就要走了?”還走的高高興興,毫不留戀。
郁白整具身體壓在趙鈞身下,被迫以一種打開的姿勢與趙鈞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