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猛地一驚,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不知趙鈞要做什麼,更不會無端把“曖昧”這個詞放在他與趙鈞之中,僵硬不動,純粹是因面前這人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他不敢有絲毫造次。
但……趙鈞離他太近了,近到讓郁白心里生出股模模糊糊的危險感。
趙鈞指尖輕擦過他的臉頰,卻抬手給他系了系衣襟上的盤扣:“阿白當真不記得了?”
“阿白”——除了長姐再無人這麼稱呼過他,不知怎的趙鈞喊起來卻極是熟稔。郁白謹慎地搖了搖頭。
“如今是成元三年,朕乃當今皇帝,趙鈞。”短短一炷香時間,趙鈞心中的腹稿已經打了千百遍,就這麼真假交錯地講了下去。
“朕與你初見時尚是太子,乃是自請領兵出征,收復塞北失地,故而不便暴露身份。”
在趙鈞的描述中,匈奴在紅門關糾集人馬、欲挑起戰亂,當然,這些情況自然都在英明神武的皇帝他本人掌控之中。
恰逢郁白又一次去往紅門關,機緣巧合撞破了匈奴密謀,千鈞一發之際,被趙鈞發現,趙鈞坦白身份后,二人相見恨晚、志趣相投,遂同歸軍帳,共謀天下。
——這番話說真倒也不假,至少有關出征一事是真實發生的。趙鈞喝了口茶,滿意地看著郁白略顯茫然的眼神,繼續空手套白狼。
“朕初見你,便知你有一腔少年凌云志,豈肯甘居邊陲小城庸碌一生。”
趙鈞輕笑:“你既已牽扯其中,抽身便不易,為方便計,以影衛身份跟在朕身邊作戰。后戰事平息,你辭別家人隨朕回京,欲成就一番事業。
三日前朕前往永安壇祭天,故意誘寧王叛亂,你獨留宮中抵抗叛軍,身受重傷,想來就是因此忘卻了這些記憶。”
趙鈞描述的繪聲繪色,自己差點都信了。朕不愧是皇帝,連扯淡都扯的這麼有水平。
末了,為長遠計,他還特意補充了些‘內情’。
皇帝陛下不要臉地表示,郁白雖頂著影衛之名,但只為說出去方便,與那些以主仆相稱的影衛不同。郁白與自己亦君亦友亦夫亦妻(劃去),兩人同吃同住親密無間,郁白隨他入宮后更是一直住在欽賜的燕南閣。
——只差描述郁白曾和他同床共枕顛鸞倒鳳。趙鈞理智地咽下最后這句險些沖出口的話,知道這時候應該為郁白留些頭腦轉圜的時間。
……同吃同住親密無間?郁白猶豫地發問:“我……一直住在燕南閣?”
其實他更想問,難道他一直和皇帝的妃嬪一起住在后宮?如果不是皇帝心大,那就是自己已經成為了某種特殊職業的犧牲品。
他細細感受了一下,心道還好還好。
“當然不是。”趙鈞摸了摸下巴,的確編的有點過火,“朕在宮外賜了你住宅,若非情況緊急,你也不是時時住在后宮。”
更多時候是住在御書房或是他的寢殿。
其實若是細究,趙鈞這一番臨時發揮也有許多經不住推敲的地方,但他皇帝的身份就是天然的說服力,郁白出門去看,那尚且浸著鮮血的磚縫也說明了不久前那場皇族叛亂的真實性。
更何況,此時的郁白,是真正的少年。
只是……
趙鈞察覺他臉色有異:“怎麼了?”
“沒什麼。”郁白忽而有些沮喪,“只是覺得,兩年大好時光,就這麼白白忘記了,實在可惜。”
這時候的郁白的確可愛,趙鈞莞爾,道:“不妨事,朕會囑咐太醫好生醫治的。”
他心道,如果你永遠想不起這兩年,也是人生一大幸。
“如今叛亂未清,你又重傷未愈,不妨先留在宮中修養,待恢復了再搬出去不遲,也好幫朕處理叛亂之事。”
這話沒什麼抗拒的理由,郁白順從地點點頭。
少年不帶攻擊性的神情實在是久違了,趙鈞忍下想湊上去親一親的欲望,轉而把一瓣柑橘塞進他嘴里:“你先休息,朕忙完公務便來看你,不用起來了。”
——郁白沒想爬起來恭送陛下。他聞言只下意識點點頭,似乎沒覺得陛下親手剝的橘子吃不得。望著趙鈞離開的背影,他繼續剝著剩下的半個橘子,心里琢磨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對味兒呢?
想的太過入神,郁白把橘皮塞進了嘴里,直到清苦滿腔,才反應過來,趕緊呸呸吐掉。
第6章 禍害和禍害,天造地設的一對
宮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了幾天,郁白消瘦的臉頰很快圓潤起來。
他生為庶子,幼年失恃,對郁家感情淡薄,少時在深宅大院里生存,雖沒有過分薄待,但也和受寵沒有多大關系,郁家唯一值得他牽掛的就是長姐郁菀。
已經兩年了,這時候姐姐應該已經嫁人了吧?大概是嫁給了她的青梅竹馬,也是個好歸處。只是他卻一直留在京城,連長姐的婚禮都未曾出席。
照趙鈞的說法,自己隨行入宮一事并未張揚,但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想必自己當時告知了姐姐一二,既然如此,也許會有從柳州寄來的書信。
想到這里,郁白來了精神,開始翻騰書案,不料家書沒翻到,卻看到了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