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雁升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慌,從被老鄭叫去辦公室亮出照片的時候就一直慌著,但他得比賀中鶴鎮靜,這些事兒堆起來對賀中鶴家來說是巨大的打擊。
他和賀中鶴不一樣,他家里無牽無掛,可以更從容一些,但賀中鶴有杜蘭珍,矛盾出自杜蘭珍,紛紛雜雜千頭萬緒都需要賀中鶴去解決。
“你先回學校。”賀中鶴往杜蘭珍病房走。
“回去我怕跟老鄭在辦公室打起來。”雁升走在他旁邊,“不可能還跟以前一樣風平浪靜過完這一個多月,我回學校了,你呢?這邊你想好怎麼解決了嗎?”
賀中鶴停在病房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
“之后怎麼辦?你能回學校嗎,能讓阿姨接受嗎?”
“……我還沒想。”賀中鶴使勁搓了把頭發,聲音虛下來,“我現在很亂,特別亂。”
“我也亂。”雁升輕聲說,“這時候我不能先跑了,留你自己繼續亂。”
“我媽見著你估計更不好……”賀中鶴低著頭。
“但我可以留在這兒,就在病房門口。”雁升把他剛才搓亂的頭發理好了,“去跟阿姨好好溝通溝通,有事兒出來叫我。”
杜蘭珍躺在病床上,聽見門開了,坐起來盯著他,不知道剛才賀中鶴去心外科的時候在這又尋思什麼了,用一種怪異地表情看著他,眼看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蓄勢待發。
賀中鶴沉默著走過去,直接把檢查報告塞給她。
看到檢查報告的一瞬間,杜蘭珍的手顫抖起來。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溝通還沒結束,雁升一直站在走廊里聽著里頭的動靜,幾個小時里,病房出奇地靜。
病房門“咔嚓”一聲,雁升往旁邊退了一步。
賀中鶴眼眶紅著,眼皮有點兒腫。
“明天來看醫生。”賀中鶴說話聲音透著疲憊,“先收拾出院。”
出了醫院各回各家,這會兒分開了心里更沒底兒,杜蘭珍狀態不穩定,恍恍惚惚一言不發的,賀中鶴連手機都不敢碰,一直盯著她。
這種表面的休戰平靜一直持續到杜蘭珍進臥室睡覺前,她本來進了臥室,又退回來,很輕地跟賀中鶴說:“明天別去學校了。”
語氣不容置否。
賀中鶴坐在沙發上,沒應答。
杜蘭珍也沒再繼續,站在那兒看了他一會兒,關門進了臥室。
家里安靜下來。
很累,非常累,身心俱疲。
腦子空空的,什麼都不想尋思。
今天唯一跟老媽談妥的事情就是讓她去看心理醫生,而今天這一切的起始爆發點都沒解決。
或者說還沒完全開始。
老媽今天的重點都在他進小班瞞成績這件事兒上,關于雁升還沒細究。
早上生物鐘非常準時地把賀中鶴從沙發上喚醒的時候,杜蘭珍正站在玄關處換鞋。
今天她走得很早,賀中鶴聽著她窸窣換鞋鑰匙嘩啦半天的動靜迷糊了一會兒,突然覺出不對勁。
他騰地坐起來:“媽你干什麼呢?”
杜蘭珍關上隔斷柜門,把翻出來的最后一把備用鑰匙放進手包:“中午黃阿姨來給你做飯。”
“哎!”賀中鶴急了,剛跳下沙發,門“砰”一聲被關上了,然后是兩聲非常迅速的鎖門聲。
賀中鶴在地上愣愣地站著。
“操。”他看著家門口。
“操!”
茶幾上的一架玻璃杯子被猛地掃下去,一地稀碎。
賀中鶴快步走進臥室,備用機、之前換下來的手機杜蘭珍一個也沒給他留,筆記本和平板也沒找到,甚至一直用來蓋泡面的閱讀器也被收走了。
完完全全的與世隔絕狀態。
太離譜了。
一通翻找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賀中鶴懶得收拾,靠著沙發背慢慢滑坐到地上。
昨天實在太突然太亂,都沒跟雁升商量交待對策口供之類的。
今天雁升肯定會去班里找他。
找不到著急怎麼辦。
一急去找老鄭或者杜蘭珍對線怎麼辦。
對線失敗事態更嚴峻怎麼辦。
賀中鶴現在像只熱鍋上烤得半熟的螞蟻,急,還沒辦法,只能坐以待斃。
他連茫然地干著急都不能暢快,還沒高考呢,不管發生了什麼、能不能坐到高考考場上,他都還沒高考呢。
恍惚地在書桌前打開練習冊非常機械地做著,突然有點兒想笑。
賀中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哭似的表情。
飛狗看著他在家又翻東西又摔東西地發瘋,最后坐到書桌前心平氣和地學習,很好奇地過來參觀。
“一邊兒去。”賀中鶴有氣無力地說,“我現在很想揍人,狗的話也不是不行。”
飛狗很有眼色地竄出了臥室。
中午十二點黃阿姨準時開門進來,賀中鶴還心不在焉地做著題,聽到動靜趕緊跑了出去:“黃姨,我有點事兒,得出去一趟……”
黃阿姨沒說話,非常迅速地把門關上插好收起鑰匙,攤了攤手:“你媽不讓我放你出去。”
黃阿姨是之前沒搬到這兒時在賀中鶴家幫忙干活做飯的大姐,話少能干,人很樸實,同時也很認死理兒,杜蘭珍交待什麼一定照辦。
她敦實的身軀擋在門口,把鑰匙揣進自己褲兜里,去洗手間洗了手,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