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解決?
賀中鶴迅速地瞥了一眼老媽, 剛好跟她對上眼神。
又是那種讓他心慌的怪異和茫然,老媽難以置信地緊抿著嘴, 像在拼命壓抑著情緒,看著他。
“是那樣嗎?”七個人相對無言片刻, 杜蘭珍顫著聲音開口。
賀中鶴沒說話。
他不僅害怕老媽這樣,他當然還心疼。
得不到回答, 杜蘭珍又走近了一步,看向雁升, 聲音很輕,有些發飄:“是嗎?雁升。”
余光里, 雁升也低著頭,很久之后才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喘不上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賀中鶴手都是麻的。
到底他媽為什麼, 為什麼出現了今天這個局面?
他看著杜蘭珍一直定定地站著。
“這件事傳出去對學校影響不好,這邊已經對學生進行思想教育了。”級部主任跟杜蘭珍其實打過很多次交道了,不是老熟人的話賀中鶴也不可能在老鄭班里風平浪靜地待了兩年。他摸了把自己的地中海頭,面子還是得給杜蘭珍的:“我們也是第一回 碰上這種情況,就不開回家了。畢竟快高考了,您也別上火,高考重要,這兩個學生成績都拔尖,不能……”
賀中鶴現在很想往墻上一撞休克到高考結束。
杜蘭珍果然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變得更加怪異茫然:“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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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鄭想起來什麼,趕緊在旁邊補充:“你家孩子不知道打什麼算盤,出這事兒之前我都沒管。你還不知道吧,成績單的分數是假的!”
三個級部主任齊刷刷看向老鄭。
老鄭頓了頓,趕緊調轉話頭:“他進小班的事兒我也沒跟你打招呼,是我的失誤,但現在最該問清的是他為什麼要跟家長隱瞞成績。
”
杜蘭珍保持一個表情,眼睛都不眨了。
“……媽?”賀中鶴有些害怕,聲音發緊,出聲是沙啞的。
杜蘭珍還是沒動。
“有些事讓學生自己反思,快高考了,可以先做個讓步。”秦老師說。
然而杜蘭珍現在估計什麼都聽不進,沉浸在巨大的驚恐中。
她往后仰倒的那一刻,整間氣氛凝固的辦公室瞬間亂了起來,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去扶杜蘭珍,打電話,叫救護車。
所有埋下的雷終于轟然爆炸。
在醫院守了一下午,杜蘭珍終于醒來的時候,病房里只有賀中鶴一個人。
杜蘭珍環顧四周,慢慢坐起身。
賀中鶴背對著她,看不見臉。
那是唯一的親人,自己的兒子,她跟這個世界最后的牽連。
所以要緊緊握在手里,否則就會像他爸一樣,一不小心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再也不會回來。
但兒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想掙脫了,就離她越來越遠了。
很陌生,讓她害怕。
“你是賀中鶴嗎?”杜蘭珍終于朝著他開口。
語氣是怯怯的,十分古怪。
賀中鶴猛地轉過頭,僵硬地走到她身邊:“……媽。”
杜蘭珍閉上眼睛,很久之后才睜開:“不要媽媽了嗎?”
“不是,沒……”毫無邏輯的話讓賀中鶴一陣慌亂,他趕緊按住老媽的肩,“媽,別這樣。”
杜蘭珍沒動,又坐了一會兒:“老師說的是真的嗎。”
“……是。”
“在小班多久了?”
“快兩個月。”
“想去哪上大學?”
“S大。”
“因為雁升嗎?”
杜蘭珍的聲音越來越顫抖。
“媽。”賀中鶴覺得喉嚨間好像哽了塊石頭,“媽,別問了。”
“我不允許。”杜蘭珍說,“所有的這些,我都不允許。”
她哭了。
賀中鶴難受得像被人死命攥著心臟,也覺得鼻子發酸。
但他不能回應杜蘭珍。
“媽。”他聲音很輕,有些話現在說可能很刺激老媽,但他也在崩潰邊緣了,“不是所有事都會沿著你鋪的軌道進行,我是你的孩子,但也是個獨立的人,成年人。”
“所以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嗎?”杜蘭珍說,“我說過,你別想打算,只要我還有氣你就別想打算,沒了媽媽對你沒有好處。”
又來了,像一種死循環一樣,只要一談到這些,激她的古怪反應,她就會說這種讓賀中鶴惡寒的話。
跟平時優雅強勢的老媽完全不一樣,就像變了一個人,蠻不講理,神經兮兮,茫然無措得像個小孩,下一秒卻會突然爆發,歇斯底里。
從小到大每次碰到這種情況賀中鶴都繞過去,不去碰這顆炸|彈,但事實證明這麼多年了,這已經成了賀中鶴身上的桎梏,束手無策。
“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緊擰眉頭,掙扎過后終于抬頭對上杜蘭珍有些駭人的眼睛,“我去外地,在外地上學,都跟大多數人一樣,為什麼明明在所有人那里都再正常不過的事,在咱家就是不行?就要死要活?”
“你不正常,媽,你為什麼不想想是因為你不正常。”
杜蘭珍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陌生,眼前的兒子非常陌生,他在質疑,在反抗。
“有病我可以按時吃藥,自理能力不強我可以鍛煉,為什麼你覺得我不在你眼前一定會不安全,一定會出事?”
“媽,我很早就想說了,你這不是正常思維!你感覺不到嗎!”
“別拿死了活了的來堵我,我這十幾年都像被下了咒知道嗎,下了咒!”賀中鶴聲音越來越高,“媽,你過于小心了,別因為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