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了?”雁升把桌邊一直掛著的筆芯筐子摘下來給他裝可樂, 之前賀中鶴低估了他們刷筆芯的強度,上個月這個筐就空了。
石宇杰接過筐子:“沒,中午回宿舍被我爸揪走了,不知道從哪弄了個燒烤架子讓我擺攤兒賣燒烤去,說我要是考不上本科就正式給我弄個燒烤攤子。”
“然后呢?”雁升聽賀中鶴說過石宇杰他爸恐怖,但這個教育方式實在是太奇特了。
“然后我就賺了五十塊錢。”石宇杰很坦然地用下巴指了指可樂,一臉欣慰,“還挺來錢。”
……被教育對象更奇特。
石宇杰正要繼續分發他做生意賺的第一桶金,老鄭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
石宇杰嚇得可樂差點兒滾一地,趕緊溜了。
雁升有點兒納悶地掃了老鄭一眼。
今天老鄭挺奇怪的,以往看到石宇杰這副鬼樣子得把他拎出去訓半小時,而現在他目光好像一直在雁升身上,板著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雁升沒管他,低頭繼續做題。
直到老鄭站在這兒能有十幾秒的時候,他意識到老鄭今天確實有些不對勁。
他放下筆,轉頭看了看老鄭。
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別擱這盯人,讓不讓人學習了。
老鄭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后轉身:“出來。”
語氣不怎麼好聽,這讓雁升更納悶了,老鄭從來沒單獨跟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跟著老鄭進了辦公室,秦老師不在,辦公桌很亂,堆著各種教輔資料和試卷。
老鄭坐下來,沒沏茶,什麼也沒干,就這麼坐著看著雁升。
雁升讓他盯得有點兒發毛。
他是挺懶得跟老師打交道的那種學生,老鄭找了他,又不說什麼事兒,他就也不開口,等老鄭說。
然而老鄭好像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盯了他半天,問:“最近狀態還行?”
“挺好。”雁升點點頭。
又安靜了。
老鄭慢慢往后倚了倚,然后掏出手機戳著:“你之前說跟賀中鶴有親戚關系對吧?”
雁升心跳加快了些,不知道為什麼老鄭把他叫來提起了賀中鶴。
而且還問的是關系。
不好的預感還沒從心底升起來,老鄭就把手機屏幕轉向他:“這是你和你親戚嗎?”
辦公室里一下子靜止了。
老鄭看著他的表情,收回手機給李老師打電話:“李老師您好。”
“讓賀中鶴來趟我辦公室。”
“對,就現在。”
上課鈴響了,走廊安靜下來,辦公室更靜,只能聽見外頭空調外機的聲音,雖然不知道這個季節開空調是制冷還是制熱。
賀中鶴腿都有點兒站麻了。
剛才過來跟原先班同學激動地打完招呼,推開辦公室門又看到老鄭的時候,有種漂泊游子重回故鄉的感覺。
結果辦公室門再推開一些,賀中鶴的激動和興奮戛然而止。
雁升正站在老鄭面前。
兩人表情都很一言難盡。
“給你看張照片。”老鄭有了第一次經驗,跟賀中鶴開門見山。
“什麼意思。”老鄭收起手機,看著他倆。
這學生吧,再怎麼精也精不過老師,他倆的每一點兒表情變化都被老鄭盡收眼底。
賀中鶴迅速收起震驚和慌亂,強裝鎮定:“鬧著玩兒的意思。”
“鬧著玩兒,這麼玩兒啊?”老鄭扯了扯嘴角。
“不可以嗎?”賀中鶴在腦子里飛速回想這張照片可能是什麼時候被什麼人拍下來的,“我倆都是男的啊。
”
其實他很奇怪,這張照片無論是誰什麼時候拍的,按老鄭的思維,都不能給他們定性。
老鄭看他倆的眼神很怪異。
眼前這兩個學生,要是沒今天這事兒他絕對想不到會有這層關系。
前所未見聞所未聞,震撼他一個五十多的老頭子一整上午。
談戀愛的小男孩兒小女孩兒在他二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抓得多了,但這樣的是第一次。
老鄭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是個沒經驗的老教師,白在一中當了這麼多年班主任。
以至于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看向雁升。
雁升沒說話,一臉無可奉告、老師你有病吧這麼點兒事兒浪費我們寶貴的學習時間的表情。
不見棺材不落淚。老鄭打開了他的老臺式電腦。
他可能對抓同性戀學生沒經驗,但他對付死鴨子嘴硬的可太有經驗了。
“按規矩,這張照片我應該已經在班主任群里存檔了。”老鄭說,“最近這樣的還真不多,我有段時間沒開電腦看群消息了,一看才知道有人往我郵箱發投訴件。”
賀中鶴明顯僵了僵。
“你們說這兩張也要往群里報嗎?”老鄭點開圖片。
一張又黑又糊,從畫面里依稀能辨別出是雁升和賀中鶴,斜后方角度拍的,是在電影院。
姿勢是非常明顯的在接吻。
還有一張是路燈下,兩人互相抱著。
都是有些模糊的偷拍。
冷汗順著額頭流到太陽穴。
不止冒冷汗,他現在臉上也燒,被人當眾脫光了又給一耳光的感覺。
有時候啞口無言不是沒話可狡辯,是真給慌著了,一開口就要露餡。
“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