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每個字說的都是中文,文拉法辛不知道是什麼但能猜出來是種藥,賀中鶴卻聽不懂她說話,只覺得她仰得越來越靠后了,臉上的怪異和悲傷越積越濃。
“你先別動。”雁升往前走了兩步。
她好像對別人靠近無動于衷,一直自說自話:“還吃曲舍林,所以他們都說我肥。”
雁升走到離她還有幾米的時候慢慢蹲了下來,看著她:“你不肥,停了藥身材會恢復的。所以先把病治好了,讓他們看看。”
女生笑了笑:“我想現在就治好。”
聽到這句話后賀中鶴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緊盯著她,慢慢挪過去,隨時準備沖上前按住她。
“馬上就高考了,”雁升看著很輕松,真跟嘮嗑似的,換了個姿勢,坐到了地上,“考完馬上就能換新環境,不用學習了,也不用見他們了。”
“真好。”女生手扳緊玻璃,突然向后一仰,大半個身體都傾出了窗外。
整棟高三樓一陣驚叫,這會兒校園里沒有教職工,找誰幫忙都不現實。
有帶手機的舉起手機。
“你看他們。”女生勉強穩住重心,沖鏡頭密集的窗口比了個耶的手勢,又兩手托腮擺了個造型,笑得咯咯的,笑聲特別清脆。
賀中鶴覺得自己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先下來,實在不行你換個地方。”雁升手指膝蓋上一下下有節奏地點著,“這兒才六樓,不一定會摔死,癱瘓了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給你換尿袋;就算摔死了,會有巨人觀,比你現在胖兩倍。”
“但是你只要下來,或者換個地方跳就能避免這些,你看行嗎?”
女生好像完全聽不進去,突然松了摳著下邊玻璃的手,改而抓住窗口兩邊玻璃,往后一仰,朝天尖叫了一嗓子。
各個窗口頓時有一陣騷動,拿手機的舉得更高了。
賀中鶴現在特想打人,拉開玻璃窗朝底下吼:“都他媽拍什麼!”
有幾個收了手機,但大多數還舉著。
拼命去阻止的事兒卻有人在旁邊事不關己煽風點火,同理心弱得可憐,一定要站在路人的位置高高在上踩弱者一腳。
“賀中鶴,你能過來嗎?”女生轉頭看著他。
賀中鶴喉嚨發緊,慢慢走到她面前。
“不好意思,在食堂我撞了你,因為那次我沒想到會有一個不認識的人考到我前面,高我一分,把我壓下去了。”
“又不是高考。”賀中鶴挺震驚這個理由的同時強裝鎮定,摸了把頭發,“其實我都抄的,真實水平倒數。”
“放老鼠的事也對不起,”女生看著他,眼神空洞,“有只貓不知道是不是你們的,我把它放在秘密基地了。”
賀中鶴心狂跳起來,和雁升交換了一個非常復雜的眼神。
但現在他還顧不上貓在哪,秘密基地是什麼,因為女生說完這句話后,突然把一條腿邁出窗子。
高三樓間激起一片驚呼,很多人高喊“別跳”。
腳下的玻璃棧道雖然落了一層厚灰,粘滿蛾子和各種飛蟲尸體,但往下看一眼也讓人腿軟。
她正準備邁另一條腿的時候,賀中鶴猛地朝那邊沖過去。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刺耳的剎車聲,伴著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林!”
女生動作頓了頓,往下看去。
劉湍。
“語林你別動!”劉湍原本挺溫潤的聲音現在非常嘶啞,透著絕望無措,“把腿收回去,哥去找你!”
賀中鶴在“劉湍來了她會更想跳”和“劉湍肯定能把她勸下來”這兩個可能之間來回轉著,轉頭看著雁升。
雁升無聲而迅速地起身,在劉語林低頭看劉湍的時候朝她那邊邁了一步。
“別過來!”劉語林長了后眼似的猛地轉過頭,剛才還弱弱的聲音頓時變成嘶吼,崩潰地尖叫,整張臉都是抽搐的。
還沒等雁升下一步動作,她突然從口袋里摸出小刀,往雁升那邊使勁一甩。
裁紙刀擦著雁升鬢邊砸到他身后的玻璃上。
緊接著更驚人的東西被她從口袋里摸出來了,一把僵硬帶著毛的黑色物體,沖著雁升扔了過去。
是真的一把,不完整的老鼠肢體。
賀中鶴和雁升幾乎是僵在原地的,不光因為她情緒的突然崩潰,也因為這個實在怪異的舉動,和空氣中似曾相識的腥味。
劉語林扔空了兜,自己也干嘔幾下,用粘著褐色血液的手指著他們,聲音嘶啞干裂:“都別過來!”
說“來”的時候變了調地拐了好幾個彎,身體也跟著一顛一顛,眼看著她身體又往下滑了一些。
“語林。”底下傳來劉湍的喊聲,顫抖著,“你看著哥。”
劉語林眼睛越瞪越大,甚至開始翻白,喉嚨里喘出響亮的聲音。賀中鶴和雁升都不敢動,看著她嘴巴鼻子一點點越歪越厲害,下頷逐漸垂長,嘴驚人地張到最大。
雁升突然退后一步,胳膊伸出擋在賀中鶴跟前。
然而下一秒,劉語林既沒有躍起傷人也沒跳樓,突然吭一聲哭了出來。
因為肥胖聲帶變形,她聲音像個五六歲的小孩,抽泣幾下后扶著玻璃嚎啕起來:“哥……”
賀中鶴和雁升猛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