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吧?”雁升轉頭看著他側臉輪廓,頭發尖兒抖著呢。
“凍裂了。”賀中鶴說。
“我發現你挺機靈一人,有時候夠傻的。”雁升在睡袋里大蟲子一樣蠕動幾下往他身邊挪了挪,兩人靠到一起,“男朋友實用性是很高的。”
賀中鶴差點兒條件反射嗆了句誰你男朋友,反應了一秒,操,還真是。
人生中第一次擁有男朋友。
在十八歲生日這天凌晨。
……沒抓住早戀的尾巴啊。
賀中鶴很僵硬地從睡袋里伸出來胳膊,往雁升身上一搭。
“……”
“……”
“我怎麼感覺更冷了。”賀中鶴挺不好意思地說。
雁升嘆了口氣,拉開兩個睡袋的上半邊,往里攏了攏,這樣單人睡袋是半連著的,兩人睡袋溫度互通。
然后他把賀中鶴胳膊拽了回來,放進自己睡袋里,又往他那邊蠕動了一下。
獨立睡袋打通的一瞬間,賀中鶴很驚奇地感受到他的溫度,同時也有點兒躁得慌。
睡袋一裹一蓋,兩人面對面松松抱著,呼吸、心跳、體溫,都在黑暗中無限放大。
“睡嗎?”雁升照著他耷拉額前的頭發吹了一下,“還是聊會兒?”
“聊會兒。”賀中鶴清清嗓子,這他媽比睡一張床還睡一張床。
不過這種感覺讓人特別安心,外頭狂風呼嘯下著冬雨,兩人躺這兒摟成兩條蟲。
說聊會兒,然后沒下文了。
頭太多,不知道從哪開始起。
沉默一會兒后,賀中鶴問:“我能把這事兒跟石宇杰說嗎?”
“什麼事兒?”雁升聲音帶著笑。
“你……就……咱倆……好上的事兒。”賀中鶴越說聲音越小。
“就是想從你嘴里再聽一遍,”雁升說,“說唄,跟誰說都行,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
“突然分享欲爆棚。”賀中鶴厚著臉皮,是啊這都好上了還總尷尬什麼呢,“很想跟別人顯擺。”
“這有什麼好顯擺的?”雁升胳膊在他睡袋里劃拉了幾下,然后摸了兩把他后腦勺。
“我也不知道。”賀中鶴說,“反正我憋不住,除了老師和我媽,都得拿大喇叭宣告一遍。”
“宣告什麼,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賀中鶴我有男朋友了?”雁升問。
“不是,”賀中鶴想了想,“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賀中鶴我男朋友是雁升。”
“哎你怎麼回事兒,”雁升笑了,“這就點亮情話技能了。”
“我沒!”賀中鶴很急地喊了一聲,想離雁升遠點兒,蠕動了兩下卻發現非常困難,于是再次用出之前往人肩膀上埋的招數。
雁升下頷枕著他腦袋,笑了一會兒:“其實我一開始沒想到能到這步。”
“我也……”賀中鶴頓了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夏天就開始了吧,我也不太清楚,總不能在日記本上寫喜歡賀中鶴第x天吧。”
賀中鶴突然想起來什麼:“今天幾號?”
“……十二月十七。”雁升說,“這得受多大刺激啊,自己生日都記不著。”
主要是這生日發生太多事兒了,直接忽略了今天過生日:“那今天可以記第x天了。”
“不記。”雁升拒絕得很果斷,“跟算著日子多煎熬似的,你看那些天天朋友圈第多少天第幾個月的,有幾個不是隔段時間就刷新了。”
“我不刷新。”賀中鶴埋他肩窩里,聲音悶悶的,“就認這個了,別的看不上。”
“喲?”雁升把他腦袋從自己肩上扳下來,跟他對視,“賀中鶴你很會啊。”
“不要臉了唄,跟你學的。”賀中鶴沒憋住笑了。
這會兒笑點莫名特別低,傻樂那種,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怎麼的。
“抱一下吧。”他說。
“這不抱著呢麼。”雁升拍了拍他。
“正經抱那種,快點兒再不抱我不好意思了。”賀中鶴從睡袋里伸出胳膊,閉上眼。
這一抱感覺非常踏實,體溫漸漸一致,兩顆心緊挨著。
聽著外頭朦朧的雨聲,有點兒困了。
但還是很想再聊會兒天,明明整天在一塊兒帶著,卻有一肚子話想說,也是非常神奇了。
“睡吧。”雁升在他腦門兒上親了一下。
這次是光明正大的。
“晚安。”賀中鶴哼哼出來一聲。
“晚安。”雁升緊了緊胳膊。
不必急慌慌把所有喜歡傾訴盡,還有很多次晚安,很多個明天。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雨已經停了。山里各處都開始上凍,又空又靜,甚至聽不到鳥鳴。
這一覺睡得非常舒服,除了睡袋有點兒捆巴。
“起了起了起起起起……”賀中鶴很有經驗地坐起來,照著雁升噼里啪啦拍了一通。
雁升沒動,仍呈睡美人狀側躺著。
他帶來這幾背包的東西都沒大用處,最應該帶的是家里那個警笛頭大鬧鈴。
賀中鶴環顧四周,從工具包里取出來小鐵錘和鋸子,鐺鐺鐺一頓敲。
敲了大概一分鐘,手都酸了,雁升才終于坐起來,表情茫然地看了看屋里。
“今天周幾?”
“周天。”賀中鶴放下錘鋸,從箱子里找出衣服套上,又把雁升衣服扔給他。
“嗨過頭了。”雁升一邊穿衣服一邊拿出手機聯系大盧,今下午三點前還得返校上課呢。
收拾完東西返程已經九點多了,早餐是在路上服務站吃的,大盧一邊吃包子一邊瞥著對面的雁升賀中鶴,他這還第一次見雁升給人戳粥杯。
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兒,但放在雁升身上……就是怪怪的,不像他干的事兒,何況他這小伙伴又不是個小姑娘,站那跟雁升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