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小的樹屋,墻壁是圓樹樁壘的,屋頂斜面,鋪著深褐色的瀝青卷材,門和窗都是木的,斜梯平緩。
窗子透出橙色的燈光,門檐上吊著一盞小馬燈,樹屋在風雨中穩穩立著,光亮而溫暖。
“還有不到一分鐘十二點,”雁升說話時呵出一團團白氣,在臉前短暫停留又瞬間消失,橙色燈光映得五官深刻,“是不是很速度。”
“太牛了……”賀中鶴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樹屋。
“進去看看。”雁升拉著他走過去。
進小木門需要低一下頭,里面雖然小,但也伸展得開,小小的空間在空曠的山里,有種別樣的安全感。
雁升松了手,把兩只冰涼的手貼上賀中鶴臉頰,看著他:“清醒了嗎?”
“看見這個的一瞬間就醒了。”賀中鶴被他手冰得抽了口氣。
雁升笑了笑:“醒了就聽我說話,這次我說得慢點兒,有氣氛點兒,仔細聽著啊。”
賀中鶴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生日快樂……”雁升說。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賀中鶴瞪大眼睛,打斷他。
“……那次辦身份證看見的。”雁升按了按他臉,“別打岔。”
賀中鶴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呢,過得不怎麼樣,在家經歷了我爸媽一場惡戰,還受了點兒傷。”雁升慢慢說著,“一個人在大街上轉悠半天,想去貓咖擼貓又發現沒貓,總之就是非常糟糕……”
賀中鶴笑了。
“但當時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要給我過個生日。我當時驚了這人誰啊,回憶一下才想起來這是剛跟我打過一架的同桌,叫賀中鶴。”雁升看著他的眼睛,眸子很深,“他那天送了我聯名的一個木屋模型,還覺得自己是挑禮物天才。
”
賀中鶴樂得不行,咯咯嘎嘎的,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雁升也笑了:“后來我從家里搬出來,幾乎什麼都沒拿,就帶了這一個稍大點兒的物件。”
“十八歲生日就收到了這一個禮物,所以我得好好收著。”他說,“再后來我發現,成年禮物其實不是那個小房子。”
“而是那個叫賀中鶴的,雖然他有時候非常氣人。”
賀中鶴笑著笑著就沒再出聲了,看著雁升。
再次聽,心里就沒那麼驚濤駭浪了,像是飄蕩在又暖又軟的橙色深海里,暈乎乎的,鼻子還有點兒酸。
“今天他過十八歲生日,我想半天不知道送什麼,然后就想,回他一個木屋吧,不過是真的木屋,等比例鳥啊噗親手出品的那種。”雁升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還有這個。”
賀中鶴接過來打開盒子,撲面而來的是他之前在雁升家聞到的木香味兒,里頭擱著一個木制轉運珠,吊墜式的。
不是用市面上用磨機轉出來的光滑木珠,切面不太平整,但打磨得很光滑,帶著手工制作的痕跡。
一面刻著一只鶴,一面刻著一只雁,都是小小一個圖案。
“這個是我自作主張了,”雁升把轉運珠從他手里緩緩拿出來,“不想要雁的話可以給你磨去……”
“別!”賀中鶴伸手奪回來。
雁升挑眉看著他。
“我……就……”賀中鶴回望雁升,“以后不瞎猜了,有事兒先溝通。”
“怎麼寫起檢討來了。”雁升沒忍住笑了。
賀中鶴也有點兒難為情,囁嚅了半天,耳根通紅:“我就是想說吧……我……”
憋了半天,他直接往前一撲抱住雁升。
雁升偏頭用嘴唇碰了碰他腦袋,閉了閉眼:“嗯?”
荒山小屋里抱了個滿懷,戚戚瀝瀝的雨點打在屋頂上,賀中鶴感受著雁升的溫度,聽著耳邊他的聲音,整個人都是暈的,暖的。
“我也喜歡你。”他快速說完了這一句,腦門使勁往他肩窩里抵了抵。
他感受到雁升頓了頓,然后開始笑。
“笑什麼!”賀中鶴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十八歲生日禮物里有一個是男朋友。”雁升說,“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賀中鶴來回咂摸了好幾遍,“你是我……男朋友?”
“啊。”雁升說,“怎麼,表完白還翻臉不認了呢。”
“沒不認。”賀中鶴覺得自己整個人燒得要飄起來了。
還好有男朋友抱著。
2.
一開始搭帳篷就是個錯誤,兩人搬了好幾趟才把東西都運進小樹屋。
最難的是他倆都沒帶雨傘雨衣,跑完這幾趟身上都濕了。
賀中鶴氣喘吁吁掀了羽絨服帽子,打開暖燈。
非常不幸,暖燈還沒電了。
“衣服脫了放這兒。”雁升從背包里翻出幾袋干燥劑,把他身上羽絨服拽下來往儲物箱里一塞,扔進干燥劑。
沒了暖燈,又在外頭凍了個透,賀中鶴哆嗦得不行,干脆脫得剩件衛衣,鉆進睡袋。
“要關燈嗎?”雁升拉開他旁邊的睡袋。
“關吧,留門口那個就行。”賀中鶴說。
雁升關了燈,小樹屋瞬間一片漆黑,門檐燈光十分微弱,純裝飾的,不過當小夜燈正好。
“這屋設施太簡陋了,”雁升鉆進睡袋,也凍得打顫,“嘶”了一聲,躺下,“改天帶你去我終極樹屋。”
“哪個啊?”賀中鶴回想了一下,他視頻里沒有比這個樹屋還好看的。
“去了就知道了,”雁升說,“那兒沒人見過。
”
賀中鶴在黑暗中“噢”了一聲,說實話這會兒不知道該跟雁升說點什麼好了,尷尬又拘謹,跟頭一回認識似的。